第5章 酒館的坎格列
- 蒸汽時代的獵魔人
- 純粹的懶
- 4599字
- 2023-12-19 20:00:00
時間接近五點(diǎn)半,街上已經(jīng)點(diǎn)起了煤油燈。
進(jìn)入十月中旬,天黑的更早了,波倫特市的夜生活也即將開始。
幾個年輕人在街巷周圍打量一番,快速走進(jìn)街角的一家鐘表店。
“不許動!”
“搶劫!”
帶頭的人,臉上圍著藍(lán)色粗花圍巾,身旁一高一瘦同樣如此。
他們?nèi)硕级酥粮牡啮睆椂太C槍。
幾人把店門關(guān)緊,也不搜羅東西,先對著店主辱罵起來。
“媽的,老表匠...”
“就是你他媽的找人來要債是吧!操了...我是欠你錢!
可他媽哪有那樣要債的!?”
“我他媽還在干女人呢,上來就被人掄了一拳,操了!!”
領(lǐng)頭的男人說著還捂了捂下巴。
“那方塊樣的傻逼東西,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就愣生生地站在我身邊。
先是把我干倒了,又一腳踹翻了我兄弟,然后就把我們按在地上打!”
“媽的,他還當(dāng)著女人面踹我的蛋!”
“你都不知道當(dāng)時店里有多少人看著,草他媽的,這該死的雜種!!
就是你個老#養(yǎng)的東西請的那家伙吧!?
操你的!!”
“...”
周圍兩個年輕人也跟著罵起來,店內(nèi)‘F’打頭的音節(jié)此起彼伏。
鐘表匠是個灰發(fā)瘦老頭,穿著樸素,圍著粗麻白圍裙,雙臂戴著深藍(lán)色袖套。
正對著放大鏡,修理著一塊懷表。
他頭也不抬,緩緩道:
“迪夫...
要不是我的老主家請人幫忙催一催,你們又怎么想得起還錢呢?”
“...”
“聽說你和你的兄弟們,最近混的很慘啊。
不僅外債累累...還有有好多位女士向我反映,你們經(jīng)常完事了不給錢?
還反倒把人家給搶了?”
老人微微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迪夫,滿眼的鄙夷。
“我的人還經(jīng)常能看見你在火車站里亂逛。
...你是想趁早跑路吧?”
“所以...為了避免主家們的財產(chǎn)損失,我就不得不想想辦法了。”
迪夫端著槍,看著老頭滿不在乎的樣子,情緒激烈地大吼起來。
“操你的,別他媽地修這*巴表了!
抬頭看著我!老東西!”
“這是搶劫,操,給我放尊重點(diǎn)兒!
還有,快告訴我那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坎...坎格列·岡瑟!
那滿臉絡(luò)腮胡的方塊人渣,操他的。”
咆哮時迪夫和身邊的同伙都不禁有些發(fā)抖。
即使嘴上罵得再兇,可身體是誠實(shí)的,即使現(xiàn)在回想起上午被揍時的情形,仨人還不禁雙腿打顫。
他們可是三個血?dú)夥絼偟哪贻p人啊!
要說幾人也是都在碼頭干過勞力的,力氣自然是不小。
再加上性子野膽子大,手里還有家伙。
不說在波倫特正北區(qū)有些名號,那在小海港附近的幾條街也沒人敢輕易招惹。
就今天上午,他們在自家勢力內(nèi)的酒館里正喝酒玩樂,突然就沖進(jìn)來的一個男人把他們?nèi)齻€暴揍一頓。
打得他們根本不敢還手。
迪夫印象很深,那人赤手空拳,上來就繳了他們?nèi)齻€的槍。
速度之快讓他們都沒反應(yīng)過來。
緊接著就是迎頭一巴掌,對著胃口一拳,對著屁股一腳,力氣大的像是炮彈出膛。
他們?nèi)齻€不僅被壓著輪流暴打,還被用皮帶一頓狠抽。
尤其是他那巨大的手掌,迪夫感覺自己倆手都沒他一個手掌大。
那男人還力氣驚人,攥人手腕的感覺就像被一把騸馬鉗子夾住一樣。
更別提被那手扇了一巴掌。
他當(dāng)時真的能在白天看見星星,滿天繁星。
就連身旁的狗熊芬恩,高個仸齊都被他直接撂倒,這倆人在碼頭,可都是一次能扛八九袋沉水泥的牲口啊!!
當(dāng)時他們仨就硬生生被這人揍得直不起身,被辱罵,被用皮帶抽打,越反抗越挨揍。
當(dāng)時身邊那么多人,他們都在那看著呢!可太他媽羞恥了!
“操,想想就來氣!
什么狗東西,平常咱哪受過這種窩囊,操他的!”
“是啊,都是咱把別人按在地上打,哪他媽有這出?”
“他還牛逼哄哄的,走之前還報出名字,說什么不服來找他...
這臭傻逼!”
“老混賬,快告訴我他住哪!
我們一定要給他點(diǎn)顏色瞧瞧!!”
迪夫和兩人叫囂著,把霰彈槍頂在老人胸前,眼神惡狠兇器外露。
老表匠自然停下了手里的活,把雙手慢慢舉起來。
“你們真的沒聽過這個名字?”
“坎格列·岡瑟?”
老人看著三人,眼神里帶著一股看鄉(xiāng)巴佬的無奈感。
“廢你媽話,老東西,快告訴我他住哪!”
“不然我一槍給你開個大洞!”
老表匠嘆氣搖頭:
“好好,我現(xiàn)在要拿幾張報紙,別沖動。”
“地址就在報紙上,別開槍,我這就把地址念給你們。”
他手緩緩向身前的透明柜臺伸去,從里面拿出幾張被剪裁好的報紙。
“這人可是上過報紙的,你們也沒看過?”老表匠再次疑惑,但被幾人直接打斷:
“...”
“去你媽的,我們都不識字!
只有傻逼才看報紙,快!快把地址念出來!”
老表匠無奈地深呼吸了幾口,拿著剪報念道:
“在圣榛子街11號里,住著這位戰(zhàn)場歸來的英雄,坎格列·岡瑟...”
“這位榮獲兩枚小十字花勛章的軍士長,今天又救下了一位落水的紳士...”
老人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見對方愣愣地沒動作,又拿起另一張剪報念了起來。
“在戰(zhàn)線東部的前線。
那堪稱絞肉機(jī)的殘酷戰(zhàn)場中,有一位鐵血軍士長,坎格列·岡瑟...”
“他被安排守衛(wèi)一處重要撤離點(diǎn),在隊友全部陣亡的危急情況下。
僅憑一己之力,用步槍狙殺數(shù)支突擊小隊,近七十余名來襲的敵軍。”
“在他回到國內(nèi)的第一時間,其英勇事跡就被首相得知。并親臨現(xiàn)場頒發(fā)了一枚小十字花勛章。”
“在此之前,由于殺敵英勇,帶領(lǐng)部下成功突襲敵方的火力制高點(diǎn),他已經(jīng)獲得過一枚,由萊恩上將頒發(fā)的小十字花勛章...”
老人再次抬眼看向幾人,發(fā)現(xiàn)他們沉默著不說話,視線卻狠狠盯向自己。
“...”
“沒聽過這些不要緊...”
老人搖搖頭再次喃喃道。
“知道三十多年前,控制波倫特市整個橋北區(qū)的家族叫什么嗎?”
“...”
“岡瑟家族。”
“家徽是黑色的盾牌上,金色的獅子守衛(wèi)著一朵盛開的郁金香。”
老頭說著,又從透明柜子里拿出一塊小小的袖標(biāo),上面赫然是他所說的圖案。
“時過境遷啊...”
“你們這些到大城市鬼混的年輕人,但凡找?guī)讉€有口碑的老紳士問問...
他們都會告訴你,岡瑟家族曾經(jīng)是什么樣的存在。”
“坎格列·岡瑟,就是岡瑟家族的二少爺。”
“...”
“少他媽的嚇唬人,他就一個人,我們這有三桿槍!”
迪夫叫嚷著,他確實(shí)想知道這人什么來歷,可沒想到這么夸張。
“知道他在戰(zhàn)場上...殺過多少人嗎?”老表匠慢悠悠地問。
“...”
“比你們仨族譜上加起來的人都要多。”
高個仸齊額頭聽著開始微微冒汗。
他渾身上下滿是皮帶暴打的血痕,想起上午那男人兇狠的眼神,只感覺后背發(fā)寒。
狗熊芬恩也不禁撓了撓脖子,他沒想過都成年了,自己還會被人提起來打屁股。
畢竟他可是‘狗熊’啊!又高又壯,體重一百八九十斤的自己,居然被那樣暴揍!
他能感覺到對方那狠勁,但凡自己敢反抗,沒準(zhǔn)真會被活活打死。
迪夫吞咽了口唾液,拿著槍的手也不禁顫抖。
身上疼啊,火辣辣地疼,那拳頭似乎能穿透肌肉懟進(jìn)他骨頭里!
仨人被揍的場景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
“你們現(xiàn)在可以搶了我,沒關(guān)系,這里的東西你們都可以拿走。”
“然后你們可以直接去找他,都沒關(guān)系的。”
“但是丑話說在前頭,雇傭他的可不是我,是我的主家們。”
“岡瑟家族就是遵守信譽(yù)而聞名的,那可是有口皆碑。
但凡是他們肯接受的委托,都會完成到底的。”
“...”
“我勸你們再考慮考慮。”
老表匠說得很誠懇,他放下手里的剪報,舉起雙手不再說話。
鐘表店內(nèi)的氣氛頓時凝固,幾人盯著老表匠沉默不語。
只有鐘表店內(nèi)的時鐘們整整齊齊地走針聲,還有齒輪嚙合的聲音。
指針走的很慢,但每一下都鏗鏘有力,幾人的目光仍看著老表匠。
就在良久的對峙后。
迪夫一把扯下圍巾,惡狠狠地向地板上啐了一口。
“...”
“兄弟們,咱們撤。”
幾人紛紛在地上啐了口粘痰,粗暴地轉(zhuǎn)身踢開大門,匆匆離去。
老表匠不知道,這幾個人會不會去找坎格列,但從他們微微顫栗的眼神來看。
他們可能還得再掂量掂量。
畢竟這世道,錢雖然很重要,但命更重要。
老表匠緩緩放下手,把柜臺上的幾張剪報收好。
看著透明櫥柜里的家徽,不禁一陣唏噓。
時代變了,經(jīng)營本地幾十年的龐大家族,興衰也不過剎那。
這才打完仗幾年,岡瑟家族就已經(jīng)沒落到,就只剩這些老輩人還能記得了。
“唉...”
“聽說連二少爺現(xiàn)在都在給人打工,世事無常啊。”
“也不知道雇主是什么人...”
“很難想象,那人是怎么駕馭這頭頑劣野獸的。”
“...”
...
...
十月的天氣轉(zhuǎn)冷,街上偶爾泛起幾股冷風(fēng)。
一個中等身高的壯漢在街上走著。
他滿臉濃密的絡(luò)腮胡,粗眉銳眼,有著一頭凌亂的短發(fā)。
他肩膀?qū)挼目鋸垼┲患谏馓祝@得上身非常健碩。
以至于瞇著眼遠(yuǎn)瞅背影,看著就像一個正方形。
冷風(fēng)拂過,坎格列不禁縮了縮脖子,他滿面憂愁,劃過火柴點(diǎn)起一支煙,然后猛嘬了兩口。
“狗屎工作...讓我墮落成現(xiàn)在這樣。”
“不停地跟人渣打交道,跟廢物浪費(fèi)時間。”
“...唉。”
讓他煩惱的不止這些收賬和討債的臨時副業(yè),更是那身上的一屁股爛賬。
今晚,他打算和自家老板攤牌。
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窟窿越來越大了。
為此他格外焦慮,不知道怎么跟老板開口。
“媽的...怎么會賠這么多...”
他咒罵著又猛吸了兩口,從內(nèi)襯馬甲上取下掛著的舊懷表。
看著時間接近六點(diǎn),他粗眉緊皺,快到和老板碰頭交易的時間了。
“糟了...可別遲到。”
“老天保佑...保佑我...”
“唉,操!...硬著頭皮上吧。”
他不免有些緊張,叼著煙開始往矮馬酒館的方向小跑。
...
咚...咚...
附近的鐘樓準(zhǔn)時在六點(diǎn)敲響,坎格列喘著粗氣推開了矮馬酒館的大門。
酒館內(nèi)的人比往常少了許多,或許是人們正忙著在別的地方找樂子。
他看向酒保吉姆道:“人到了沒...”
吉姆正忙碌地擦著杯子,剛準(zhǔn)備倒酒。
見坎格列急匆匆的樣子,有點(diǎn)緊張地點(diǎn)頭頷首。
“在樓上...”
“坎格列老板...咳
(小聲)大老板今天看著,臉色好像不太好。”
“我剛把酒送上去,你最好小心點(diǎn)...”
坎格列接過一杯啤酒,潤了潤嗓子,順便拍了拍吉姆的肩膀。
“好小伙,有眼力勁兒。
...我請你一杯。”
說著他從口袋里隨便掏出幾枚銅幣遞給吉姆,接著喝光酒杯,快步走上樓去。
矮馬酒館整體不大,裝潢也比較老舊。
昏黃閃爍的煤油燈,吱扭作響的木地板...一眼就看得出窮酸樣。
其結(jié)構(gòu)分為兩層,下層是吧臺、餐廳、以及后廚和一件小休息室。
上面則是一件獨(dú)立會議室和幾張球桌,還有打牌投骰子的棋牌桌,整體比較滿檔。
但就這陳舊樣,也花了坎格列不少錢。
坎格列一邊上樓,一遍搓著手然后拍打在臉上,活動著表情。
一路迎著風(fēng)小跑,讓他臉有點(diǎn)僵。
他盡量扭動著臉部肌肉,讓自己擺出親切自然的笑臉。
自家老板視財如命,吝嗇小氣,回想以往:
每當(dāng)提到‘沒賺多少’‘虧錢了’‘抱歉’時,他總能從對方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要讓他知道賠了這么大一筆...
坎格列不敢再想,走上樓梯,最后在小型會議室前再三整理儀表,他鼓起勇氣推門而入。
“啊...!嘿!”
“嘿,好久不見了,顧里安!”
“我親愛的...可敬的老板~~!我的好老大!!”
說著,會議圓桌上擺放著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瓶罐,映入他眼簾。
坎格列撓了撓濃密的胡子,就著昏暗的燈光,向會議桌盡頭看去。
圓形會議桌的正對面,那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面色陰沉。
坎格列心底咯噔了一下,急忙吞咽了口唾液。
“核對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
對面毫無生氣的拋過來一句話,坎格列又不免心虛。
他聽出老板沒上來就問錢和賬戶的事,按往常經(jīng)驗,這很罕見!
坎格列后頸起了層雞皮疙瘩,他想到某句古語:
暴風(fēng)雨來臨前總是格外的平靜。
按常理來說,他或許先該假么假事地核對一下桌子上的貨物和訂單,但他有點(diǎn)猶豫。
或許有話直說才是他的風(fēng)格。
這比拖來拖去,更能贏得別人的原諒。
這么想著,他已經(jīng)不自覺地從懷里掏出了筆記本,準(zhǔn)備開始清點(diǎn)。
‘?’
他愣了一下。
‘操...能不能有點(diǎn)骨氣!’
‘就是實(shí)話實(shí)說...賠錢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坎格列心底給自己打氣,默默收回本子,用那雙大手,上下揉搓著自己臉。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踱步繞過桌子,走到顧里安身旁。
從一旁抽出一把椅子,然后穩(wěn)穩(wěn)坐下。
顧里安看著他的奇怪舉動,莫名感覺到一股悲愴的氣息。
坎格列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態(tài)度恭敬又謙卑地小聲告訴顧里安。
“老板。
咱們現(xiàn)在有個小小的困難。”
“...怎么了?”
“...”
“咱們...快破產(ch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