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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動物哲學
  • 方剛
  • 2109字
  • 2023-07-24 15:25:23

環境可以改變一切,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也可以變成一條野蠻的狼。

“狼來了”不一定是吃小孩,也可能替人養小孩

讓我們將對狼的關注聚焦在“狼孩兒”身上,畢竟,這些由狼哺育大的亞當之子,其出現本身便是一個奇絕的話題。雖然人類也有“獅孩兒”“虎孩兒”的報道,但沒有哪個像“狼孩兒”這樣經過證實,受到公認,而且時有所聞,僅1926年到1927年,在印度便發現了三例“狼孩兒”事件。

最早關于“狼孩兒”的記載是在古羅馬神話中,有一頭母狼用自己的乳汁喂養了一對雙生子,他們是羅慕洛和雷莫。不過,神話中沒有關于這對兄弟的智慧和習性受到影響的說法,而與他們有相似遭遇的后來者,則普遍表現出狼性。

“狼孩兒”一方面像狼一樣嚎叫、爬行、飲食,一方面又完全是人的外貌,以至于當我們用第三人稱“他”來對其加以標志的時候,不得不有些猶豫。但是,人類普遍認為“狼孩兒”更應該是人,那些被發現的“狼孩兒”,無一例外地被接回人類社會。

“狼孩兒”回到人類社會之后的處境并不美妙,人類社會里的一切行為方式與規范對他們來說都是陌生且難以接受的,他們撕咬衣服、拒絕直立,睡覺也要蜷縮到屋角。“狼孩兒”遵循的完全是狼群的行為規范,雖有人的身體,卻完全具備狼的習性。這時,人們覺得還是應該用“它”來稱呼“狼孩兒”。當一個人說,某個十多歲的“狼孩兒”智力低下到只有三歲幼童的水準時,顯然是根據人類的衡量標準來說的,而對于狼來講,這個“狼孩兒”可能已經是絕頂聰明、智慧超凡的了。

我們的判斷在這里受到了挑戰:這些被我們稱為“狼孩兒”的怪物到底是人還是狼?如果我們更看重精神,似乎應該將其納入獸的范疇。人類不甘心僅僅因為喝了幾年狼奶、住了幾年狼窩就將自己的同類稱為野獸,人類繁衍了幾百萬年獲得的一切難道就這樣易于毀棄?于是,人類對“狼孩兒”投入了巨大的耐心,對其施以全方位的人類教養,終于,他們為一些細微的改進而興奮,因為,人畢竟還是人。

請允許我做一些很不恭敬的設想:如果再將這些已頗具人性的“狼孩兒”放歸狼群,他們是否會生活得更加自如呢?更為不恭的設想也許是如果我們自己從小便被狼喂養著,是否也會具有一身狼性呢?這其實是毋庸置疑的。

人性的改變真的是如此輕易,因為習性的形成不依靠種族的遺傳來完成,而完全是生物個體生活的環境決定的。我們是人還是狼,取決于我們是被人嬌寵,還是由狼馱在背上。一直在人類社會中長大的孩子,正是在成長過程中不自覺地接受了屬于人類社會的一切,沒人有意教我們什么,我們卻在一代代地承襲著習俗、道德、倫理,甚至屬于集體無意識的事物。承襲的時候,我們被剝奪了獨立思考與判斷的可能,對于所承襲的一切,我們甚至不會想一想是否應該抗拒,作為這個社會的一分子,接受是我們注定的命運。

裙子屬于女人,便是我們想也未想便接受的一種習俗,這種習俗被我們視為天經地義。如果哪個男人穿上裙子,我們就會對他的心理健康與否表示懷疑。但是,蘇格蘭的傳統偏偏是方格裙為男人專屬,那里的居民接受了這個千百年來的習俗,女人穿方格裙對他們來講才構成新聞。

個體觀念的形成總是由社會習慣的影響決定。一個危險的新問題便由此出現,如果這未經檢驗便承襲的一切是錯誤的呢?是有悖真理和科學的呢?是使人類背離生命最高宏旨的呢?我們也要照襲不誤嗎?!

人類社會的諸多悲劇,便是這樣形成的。當我們習慣于接受而不是思考時,我們就是在走向滅亡。

每個社會都會有一些觀念的背叛者,試圖將自己獨立的思考加在整個社會的運轉齒輪上。但是,主流社會及其主流意識形態的頑固往往會輕而易舉地擊碎任何一項挑戰。那些習慣于接受、自以為真理在手的平庸之輩總是充當傳統的護衛者,以捍衛全人類幸福的心態和面目出現,其實正在使人類遠離真正的幸福。這種情況是完全可能存在的。

于是,多數人對少數人的壓榨,主流觀念對邊緣意識的打擊,便這樣形成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狼孩兒”是幸運的,他至少得到了對比的機緣。

我們終于又回到狼的話題上。動物學家一直無法理解那些哺育人類幼子的母狼,是什么樣的動力促使它們付出自己的母愛?它們又能從中得到什么?任何一種解釋都難免牽強,仿佛有種無法探測的意識在施加影響。

大自然安排狼做這樣一件事情,可能只是為了給人類一個警示,傳達一種信息:環境可以改變一切,使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成為一條野蠻的狼,因此你們應該對自己習慣于接受的品性加以警惕!

著名的“母狼乳嬰”的故事記載了有關創建羅馬古城的傳說。公元前7、8世紀,羅馬國王努米托雷被其胞弟阿姆利奧篡位驅逐,其子被殺死,女兒西爾維婭與戰神馬爾斯結合,生下一對孿生男嬰羅慕洛和雷莫。阿姆利奧把這對孿生嬰兒拋入臺伯河。落水嬰兒幸遇一只母狼,并被母狼用奶汁哺喂成活,后被一獵人養育成人。

這對孿生兄弟長大后殺死了阿姆利奧,并迎回外祖父努米托雷重登王位。努米托雷把臺伯河畔的7座山丘贈給他們建新城。后來羅慕洛私定城界,殺死了雷莫,并以自己名字命名新城為羅馬。這一天是公元前753年4月21日,后定為羅馬建城日,并將“母狼乳嬰”圖案定為羅馬城徽。羅馬是古羅馬帝國的發祥地,一度成為全世界文化的中心,因有著輝煌的歷史和羅馬帝國的榮耀被譽為“永恒之城”“萬城之城”。

今天那些狼的乳兒,是否還有希望再現那對兄弟的光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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