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宋軍水師最新的破云裂天炮招待的，不只是漢水沿岸的防御營壘。襄樊水系的幾大屯兵堡也被其他幾路水師同樣招待。

破云裂天炮是墨匠根據草兒的草圖，最新研發出來的投石機。這種新型投石機，不但投擲距離更遠，而且運用了絞絲和扭力，只需兩人就可以操作。再加上水面可以吸收大部分緩沖力，這種艦載新型投石機的材料甚至都不用過多考慮結實而是更多地考慮韌性和彈力。

投石機開火時，兩名炮手，一人負責觀測瞄準，一人填裝負責投擲。投石機配有瞄準器，可以進行精確瞄準。經過培訓的炮手在幾次矯正后，就能利用瞄準器準確地擊中目標。

不過這一次襄樊戰役時間緊迫，沒時間培訓士兵，因此這時負責操縱新式投石機的，都是墨家的墨匠。那投擲準確率自然比普通士兵，又高了幾個倍率。可以說是彈無虛發，發發致命。

那些水師兵將們，看著樓船上的投石機嗡嗡地往出飛大石，那岸上就是應聲而來的爆炸和慘叫。元人也試圖阻止反擊，但是水師舟艦待在元人的射程之外，看著他們的箭矢紛紛落入江中，眾兵將哈哈大笑。真是前所未有地痛快。

指揮艦上，范文虎和眾位副將也興奮不已。進攻的指令不斷下達，水師炮艦對著岸上的營壘一陣肆意投擲，簡直就是亂殺。

一老將捋著胡須可惜道：“可惜啊，這艦上不能攜帶巨石，對付襄樊這樣的城池恐怕力有不逮。不然用這破云裂天炮去攻城，還不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范文虎回想起當初，那小祖宗還在指揮艦上時說的話：“冷兵器時代，這改進版的投石機確實是大殺器，可惜戰爭不會永遠停留在冷兵器時代。”

范文虎扭頭看向那大逞神威的破云裂天炮，心中第一次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辦。打下了襄樊，他的大概率會留在襄樊水系駐守。

但是他想跟著那位小祖宗，看她要去哪里。他有預感那位小祖宗下一步所去的地方，就是他再立軍功之處，對這一點，他不知不覺已經深信不疑。

*

就在宋軍水師一路掃蕩水系沿岸營壘時，元軍大營，伯顏和阿術還在對峙。

兩人雖然官職有高低，但是阿術先領兵圍攻襄樊，大元帥伯顏是后來的都軍，這從相處的年月上來說，此刻襄樊的元軍同都元帥阿術那是相處得更久，自然更親近一點。

但是大元帥伯顏代表的是大元皇帝，和伯顏作對，那就是造反。所以雖然此刻營地中兩方對峙，但是除了那兩名主將，其余的兵將心里都是忐忑不安。

也正因為兵將們并不想真正動手，他們連軍馬都沒牽出來。一個個只手持兵器，滿臉殺氣，其實心里巴不得兩位主將吵一吵，各自下臺，回營睡覺。

此刻，見那伯顏呼喝劉整，阿術眼神微轉，也喝道：“劉整，你想清楚，平日里我阿術雖然性子直，說話不好聽，但是每次發軍餉糧草的時候，我可沒有虧待過你們漢軍。那伯顏呢？他可是口口聲聲說你們漢軍廢物，浪費糧食！”

劉整聞言，微微冷笑，從他的角度，這伯顏和阿術雙方的兵力相等，真要動手，誰勝誰負實在難料。要是他以往的脾性，這趟渾水，他肯定是不趟的。

但是那一晚，那直闖他軍帳，如入無人之境的男人說過一句話：他得贖罪，該怎么贖，全看他還有多少漢人的良心。

此刻，劉整低頭想了想，然后朝阿術拱手道：“阿術，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我勸你一句，繳械投降吧。大元帥必會不計前嫌，原諒你的。我保證，就算你被押解回京，我定會在大元皇帝面前替你求情，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也好過此刻，被大元帥親手斬殺的強。”

“你！放屁！”阿術氣得大怒。還沒打呢，怎么就被斬殺了？“那伯顏想殺我，他額吉得再給他多生兩個腦袋。”

劉整冷笑，做了個手勢，緩緩后退。他身后的漢軍也聽令退到了伯顏一方的后方。

伯顏雖然覺得劉整所說的話，似乎有火上澆油之嫌，但是他此刻對阿術恨極，倒是真想立刻將之斬于馬下。那劉整也不算說錯。他是不會給阿術機會，在大元皇帝面前辯駁的。

至于這劉整，等解決了阿術，他再和他慢慢算。

伯顏想到此處，冷冷一笑：“阿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讓你的士兵放下兵器投降，你隨我去大元皇帝面前分辨是非。二，我就在里滅了你這個大元的叛徒，從此你兀良哈家的子孫就不要再想在草原上抬得起頭來！”

“你做夢！你這個廢物！只會耍詭計的狐貍！”阿術是武將，雖不如伯顏多謀善斷，但是眼前的情形他也能看分明。此刻他要是降，就是必死。打一場，或許還能拼出個活路。

當下也不管帖木兒在一旁連連勸阻，大喝一聲：“弟兄們，跟我上！”

伯顏一見，連裝也懶得再裝，冷笑：“眾兵卒聽令，給我殺光這些叛軍，斬殺賊首阿術！”

兩方主將已經下令，下屬的兵卒無法，只好硬著頭皮沖殺上去。

一時兩方看上去打得不可開交，但實際上，又沒什么傷亡。

而那伯顏則策馬直奔阿術而去，看情形，似是真要親手斬殺阿術。

阿術自然看到了伯顏。

冷冷一笑，持刀迎了上去。

要論真刀真槍地打，伯顏并不是阿術的對手，幾個回合，就被阿術從馬上揪了下來。

伯顏落地一個翻滾，就站了起來，拔出腰刀，和阿術叮叮當當地打了起來。

就在這時，異變又生。

那之前被戲班在城寨的墻上打出的騰格里幾個字，突然燒了起來。此刻雖然雨勢稍減，但仍是下雨，但那火卻燒得詭異，雨水中也不見熄滅，反而越燒越旺，將那整面木制山墻都變成了火墻。

墻內，就是軍馬的馬圈。馬匹受驚，驚嘶不已。

在場的都是騎兵，騎兵哪有不愛惜自己的馬的，一時都顧不上打架了。將官們紛紛呼喝：救火！

然而已經遲了，那城寨的大門已經被驚馬沖破，近萬匹軍馬奔騰而出。

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了。

元人們雖是控馬的好手，但是面對這成群的驚馬，也是束手無策，只能紛紛躲避。

阿術和伯顏也吃驚不已。伯顏趁機一刀砍在阿術的肩上。

阿術受傷，破口大罵，但此時驚馬已經往此處而來。帖木兒拖著阿術往高處避去，中途又找了一匹和大隊失散的軍馬，兩人同乘，逃出了元軍大營。

山道崎嶇，阿術傷得不輕，勉強維持著清醒，喘著粗氣道：“帖木兒，我不能就這么跑了。”

帖木兒看了看四周，勒住馬匹，扶阿術靠在路邊的樹干上，撕下衣襟包扎。

“阿術叔叔，伯顏真想殺你，你不跑，難道留在那里等死嗎？”

阿術狠狠地推開帖木兒：“你懂個屁，我要是就這么跑了，就真的成了叛徒！”

“那也不錯呀！”一個清脆的聲音道。

阿術吃了一驚，扭頭看去。

只見小道盡頭的黑暗中，一只火把，一把雨傘，一個小兒背著雙手，淺笑盈盈，自黑暗走出。

“阿術大元帥，咱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