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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的進化

我想解決的當然是關于技術的比較深層次的問題之一,即技術是如何進化的?或者我應該問:技術是否會進化?因為還沒有毫無爭議的觀點認為,技術的確是進化的。“進化”這個詞有兩個一般性的含義3:一個是某事物漸進的變化,就像芭蕾或者英國情歌的“演變”,我稱這種進化為狹義的進化,或者更像“發展”(development);另一個含義是指,某類事物的所有對象聯結在一起的過程,而其聯結紐帶也在于它們誕降(descent)自相同的先前對象的集合(3)。這是進化的完整含義,也正是我所謂的進化(evolution)。

對我來說,技術如何進化是技術的核心問題。我為什么這樣認為呢?因為如果沒有進化,沒有某種普遍的關聯性,技術看起來就好像是自己獨自產生出來,獨自改進的。任何技術都一定來自一些無法解釋的心理過程,諸如所謂的“創意”或“跳出原有框架思考”,從而帶來新技術,并且獨立地發展它。新技術通過進化(如果我們能發現它是如何工作的),以某種精確的方式從以前的技術中“誕生”出來,在此過程中,還需要強大的精神助產士的支持。換句話說,如果我們能夠理解進化,我們就能理解那個最神秘的過程:創新。

技術思想前沿

“進化”的完整含義:某類事物的所有對象聯結在一起的過程,而其聯結紐帶也在于它們誕降(descent)自相同的先前對象的集合。

技術的進化觀點根本不新鮮。達爾文的《物種起源》發表僅僅4年之后,塞繆爾·巴特勒(Samuel Butler)就提出了“機械王國”理論,希望能夠解釋“機械中的那個相當于動植物王國中自然選擇的部分”。他的論文《機械中的達爾文》充滿了時代激情:

沒有什么比看到兩個蒸汽機之間發生可以繁衍的聯姻,讓我們這個會癡迷機器的物種更期待的了,而這現在居然成真了。如今機器被用來生產機器了,同時它又變成了以后同類機器的父母。當然,距離機器間的聯姻與調情,求愛和婚配看起來還非常遙遠。

這當然是一種夸張。然而,如果認真來看這篇文章的話,我就不可避免地會認為,巴特勒當時是在努力將技術塞進某個類似達爾文生物進化論的理論框架,盡管那樣可能并不適合。

歷史記錄清晰地表明,現代某些技術確實是其先前技術的后代。巴特勒之后大約70年,社會學家吉爾菲蘭(S. Colum Gilfillan)對船的譜系(從獨木舟到帆船,再到當時的蒸汽船)進行了追蹤。4吉爾菲蘭是美國歷史和社會學學派的少數成員之一,對19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技術和創新非常感興趣,而且諳熟關于船的知識。他曾經是芝加哥科學與工業博物館輪船展廳的負責人。1935年,他從歷史細節中追查、研究船殼板、殼板板肋、緊固聯結件、龍骨、斜掛大三角帆,以及橫帆是如何發明出來的(僅僅描述斜桁帆的起源他就用了4頁紙);從最原始的漂流物到帆船,所有這些是怎樣慢慢地演變的;以及以帆船為原型的發明又是怎樣演化成現代的蒸汽船的。但是,這還不是整體意義上的進化,只是狹義的進化,即漸變,一種形態上的延續演變(the descent of form)。吉爾菲蘭的例子表明:對于某些技術,比如船,我們是可以追查出一個詳細的譜系的。

但是,為了得到技術進化的完整理論,我們還需要更多的東西。我們需要找到一個理由去證明所有技術,而不只是某些技術,產生于之前的技術,還要找到這種繁衍發生的明確的機制(mechanism)。已有的尋找理由的嘗試既少又不成功。大多數的努力,像巴特勒所提供的,都是建設性的意見,而不是理論,而且大多直接將其論證建立在達爾文學說之上。其核心思想是這樣的:一項給定的技術,例如鐵路機車,在某一特定時間內會有許多變體。這是因為它要達到的目的不同,操作的環境不同(你也可以說,它要適應的“生境”(4)不同),還有不同的設計者提供的設計理念也不同。在這些變種當中,某些變體表現得更好并被選擇做進一步的應用和發展,這些變體的細小差異又被傳遞到未來的設計中去。這樣我們就可以跟著達爾文說,“當對個體有利時,通過自然選擇,這些小差異會持續地積累,從而導致整個結構更重要的調整”。技術就是這樣進化的。

以上論述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很快它就遇到了困難。某些技術,例如激光、噴氣機、雷達、計算機快速計算程序以及鐵路機車等,在自身剛剛出現時,或至少在即將出現的時候,它們并不是之前技術的樣子,這點和新生物種的情況并不一樣。噴氣機不是內燃機或任何其他先前技術的變種,它也不是在其“前任”技術基礎上穩步積累形成的。所以解釋這種“新穎性”(novelty),即一種突變的、根本的新穎性,成了技術進化論者最主要的障礙。5根本性的新技術的出現,即相當于生物的新物種的出現,還不能被解釋和說明。

一條很極端的出路,就是更刻苦地學習達爾文為學說,然后聲稱,如果不同的設計者能夠引發不同的技術“變異”,那么其中一些變異和它們背后的理念也許是根本性的。因此可以說,技術的進化可以是根本性的和突變性的,也可以是漸進式的。這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你仔細觀察在實踐中如何實現根本性創新,就會發現這種說法根本站不住腳。雷達產生于半導體。你可以對20世紀30年代的半導體線圈進行任何你喜歡的改變,但是你永遠不可能得到雷達。甚至你可以對半導體的理念進行你喜歡的任何改變,你依然得不到雷達。制造雷達需要和制造半導體不同的運作原理。

我不想對技術中的變異和選擇置之不理。技術當然會存在于多個版本當中,出色的表現者也當然會被選擇,所以后來的形式的確會按照先前這種形式繁衍下去。但是當我們面對主要問題,如根本性的新技術是如何產生的,這相當于達爾文學說中的生物新物種是如何產生的問題,我們就遇到了阻礙,達爾文機制就不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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