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很聰明,我也不蠢
Part 1
北京時間晚八點二十分,津水鎮派出所辦公室里,裴術癱坐在老式轉椅,雙腳交叉蹺在辦公桌前。她的脖子因為姿勢問題折進了領口,讓她嘴里叼著一根山楂棒的畫面更痞氣。
辦公室里還有兩個人,內勤科的榮放,正在打游戲,巡警胡奉先,正在看卷宗。
房頂上的電風扇嗚嗚地轉,剛從門口超市買的冰袋沒一會兒就化成了水。
榮放開下一局的空檔,抬起眼,問了裴術一句:“姐,你還用冰袋不?我等下給你買去。”
裴術沒應聲,左臉上的淤紅轉青了,估摸著血液里的氧氣沒了。也差不多了,距離案件發生已經過去了十多個小時。
胡奉先也問了一句:“要不要抹點跌打損傷的藥?”
裴術把腳放下來,山楂棒扔進垃圾桶,進了候問室。她把門鎖上,關掉監視器,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最后一個動作,她抽走了嫌疑人正在看的促銷廣告,迫使他抬起頭來。
候問室光線很暗,唯一的光源來自東邊墻的天窗,打在嫌疑人右臉,讓他看起來妖氣十足。
裴術的耐性早在逮他時被耗光了,沒工夫跟他磨,直接說:“東西在哪?”
嫌疑人微微笑著,眼睛里沒有光,但有神,看久了仿佛會被吸進去。他俯身靠近她,笑沒了,嘴角的妖氣轉換成委屈:“你總是冤枉我。”
裴術闔了下眼,站起身來,繞到對面,薅住他衣領,往下使勁一拽,然后提膝正中他腹部。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嫌疑人根本無力招架裴術最擅長的動手,被一頓收拾。
候問室外人聽到動靜,均沒反應。他們已經習慣了。
裴術打夠了,把嫌疑人揪起來摁在椅子上。她雙手拄著扶手,逼近他的臉:“覃深我告訴你,我有的是招讓你認!”
嫌疑人破了相,他還要笑,笑起來整齊的牙齒染上了血,搭他那張臉,又純又欲,可氛圍里總是去不掉那股子詭異。他頭向右歪著,顯得很疲憊:“裴警官,抓賊要講證據,屈打成招太下作了。”
裴術一巴掌打過去,啪地一聲:“只有你去過金店,你跟我說不是你?”
嫌疑人被打得頭轉了八十度,他慢吞吞地轉回來,溫熱的唇若有似無地剮到裴術的臉,再說話時聲音更綿軟無力一點:“可是監控上并沒有我拿走那兩條鏈子的畫面。”
裴術恨得牙疼,有那么幾個瞬間,她真想掐死他。
嫌疑人看了眼天窗,最后笑了笑,靠近她耳朵,故意噓著聲音說:“裴警官,到點了。”
裴術忍住掐死他的沖動,出了候問室。
胡奉先司空見慣地說:“關押時限到了,該放了。”
榮放很疑惑:“這個覃深有點意思。他是怎么做到毫無痕跡地把東西偷走的?難道是有什么特殊技能?監控都拍不到他的作案手法,可東西就是消失得無影無蹤……真的絕。”
胡奉先悄悄瞥一眼裴術:“裴跟他打交道兩年,就沒一回討到過便宜。你說呢?”
裴術正在飲水機前接水,聞言反應平淡,但在路過胡奉先時一腳踹翻了他的椅子:“廢話真多。”
胡奉先叫喚兩聲,從地上爬起來:“沒準他真是被冤枉的呢?你看他那陰柔勁兒,跟個女的似的,說他是唱戲的都比說他是賊靠譜。”
榮放有不同意見:“他要是個凡人,怎么會每次逮他都受傷?”
……
倆人就覃深展開討論,裴術喝完水把水杯往桌上一撂,打斷了他們:“把人放了。”
Part 2
這一年才過了一半,覃深已經第六次從派出所的候問室出來了。
他望著遠處的天,灰霾擋住了月光。
早上就被關起來的他一時不知道是自己眼出了問題,還是天氣真的不好了。可明明昨天還很晴朗。
他撣了撣起了褶皺的衣擺,往家的方向走。
派出所到他家就兩條馬路,路經煙酒超市,他買了瓶牛欄山二鍋頭和一包軟利群。
他走過最后一條馬路,穿過胡同,翻墻躍進了一間廢棄的印刷廠。然后徑直走到家屬區,在一片黢黑中邁進一棟五層半的老樓。
他家在這棟樓的頂層,綠門,門面全是斑駁的鐵銹,鎖是那種掛鎖。擰鑰匙和開門都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在夜里尤其脆亮。
門一打開,他養的那只土狗借著月光在他眼前平靜地走過,并未對他進門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熱情。它已經十多歲了,沒那個勁兒了。
他把鑰匙扔在桌上,整個人重重地摔進沙發,胳膊擋住眼,睡了。
津水鎮城東派出所就六個人,大家輪流值班。
胡奉先體諒裴術因為金店失竊忙活了一天,還受了工傷,主動承擔后半夜的值班任務。
裴術打了一天的“仗”,狀態很差,體力和腦力都不行了。她也不是恪盡職守、業務第一的人,晚上十點多就下班了。
她家在城西,騎摩托車最快二十分鐘到家,這一次,她卻用了一晚上。
覃深醒來正好十點,他捏捏太陽穴,走到圓桌前。他拉出折疊椅子,坐下,擰開剛買的二鍋頭,然后伸手在流理臺拿了個碗,倒了半碗。
他喝了口酒,看向桌上唯一的一袋能吃的東西——狗糧,信手抓了一把,就吃起來。
吃了兩口,他想起他的狗,扭頭去找它,發現它躺在飯盆前,緩慢又悠長地喘著氣。
飯盆里是冒尖的狗糧,旁邊還有水,整整一天,他一點都沒動。
覃深走過去,蹲下來,看著它:“你少吃一口,我這日子也好不起來,你給我省什么?”
狗就看著他,喘著氣。眼神充滿抱歉。
覃深微微仰頭,盯著天花板看了一陣,然后抱起狗,往外跑。
它快死了,覃深早知道,就這兩天了。他也做好了面對它離開的心理準備,可痛苦從來不會因為有準備就有所減輕。
他抱著它去了最近的寵物醫院,然后看著它在手術室斷了最后一口氣。
裴術就在窗外,目睹了覃深從抱著狗進門,到看著狗死去的全部過程。
她在馬路上看到覃深時,不認為他想在這么密集的時間里繼續犯案,卻還是調轉了車頭,跟他來到了這里,看到了她在過去兩年時間里沒有見過的他的模樣。
兩年前,裴術剛被調到城東派出所任職,城里就發生了一起盜竊案件——果凍廠的副總丟了一對鐲子,是古玩意,挺值錢的。
副總在那期間只跟覃深接觸過,可覃深并沒有偷東西的機會。所里查了很久一點線索都沒有,這個案子讓裴術職業生涯首次受阻。
從那以后,再出現大型盜竊案,均在現場發現覃深的身影,但就是毫無證據。即便拿到搜查令去搜他,也是半點收獲沒有。
覃深這個人,漸漸成了裴術恨到牙癢癢卻又無能為力的存在。
印象中的覃深,瘦瘦高高,白白凈凈,看起來弱不禁風,唯一的優勢就是長得好看。
說好看也不太準確,他應該是欲,至少給裴術的感覺是這樣的。
他很少說話,也不像其他嫌疑人有奇怪的小動作。喜歡笑,笑起來會讓人有壓迫感。
他思路也很清晰,所有語言陷阱他都能巧妙地避開。
裴術前段時間重溫西西里的美麗傳說,覃深給她的感覺,就跟主演瑪蓮娜給她的感覺一樣。
當一個男人兼具美貌、智慧,那他最好是個好人,不然,就會有些糟糕。
裴術深知這個男人她對付不了,總在琢磨有沒有捷徑可以讓他再也不能笑出來。
可是沒用,她找不到捷徑,他也總會露出令她壓力倍增的笑容。
透過窗戶,裴術看到覃深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只狗。他看起來跟醫生一樣麻木,可他一個翻口袋找煙的動作卻暴露了他的魂不守舍。
他臉上的傷很明顯,是她打的。
她不是一個稱職的警察,她從來枉顧規矩。因為總有人鉆法律的空子,她不喜歡面對壞人卻無可奈何的感覺。
她過去因為手段殘暴,被處分了很多次,也遭到過很多犯罪分子的報復,可她改不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這個角度瞥到覃深的傷,竟然覺得自己手重了,破壞了一張那么絕美的臉。
她很快反應過來,笑自己的小題大做,準備回家了,卻在這時,被突然轉身的覃深捉個正著。
覃深就這么看著她,然后利索地從衣裳口袋里掏出煙盒,抽了支煙出來。
他的無措沒了,裴術就知道,他恢復正常了。
覃深跟寵物店老板溝通了狗尸體怎么處理,交了錢,出來走到裴術跟前。
裴術坦坦蕩蕩,不準備跟他解釋什么,覃深也沒問她為什么出現在這里,只是說:“喝兩杯?”
裴術跟他不是可以坐下來喝酒的關系,卻沒有拒絕:“去哪兒?”
覃深抽完一根煙,說:“你說。”
已經半夜了,喝酒的地方只有夜場了,裴術不想去,說:“我家。”
Part 3
裴術有兩套房,她爸媽離婚以后,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誰都不要她,她也誰都不跟,就留在了之前一家三口住的房子。
工作后,她同學出國嫁人,把城中心一套三居友情價賣給了她。她也答應同學,幫她照看表姑。
同學年幼喪母,父親另娶,娶的那戶人家有錢,跟他結婚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她這個女兒。父親掙扎了半個月,還是跟那女的走了。
彼時表姑剛從戰爭國家回來,她的異國愛人戰死使她心灰意冷,決定終身不嫁,就把同學接到身邊養著了。表姑脾氣不太好,經常打罵同學,但也給了她最好的生活。可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所謂的苦心,如果苦心是以苦的方式表達出來,那本意再好也像是賣相不好的午餐,看著就不想吃。
同學不理解表姑,表面順從,內心反叛,剛大學畢業,就學她找了個外籍男友,跟著他走了。
她找那外籍男友比她大二十多歲,在德國電視臺工作,結過兩次婚,沒有孩子。當時同學剛上大學,參加了世博會禮儀小姐的選拔和培訓,開幕第一天倆人就認識了。
為表跟同學在一起的誠意,那人在她學校附近買了套三居室,就是后來同學賣給裴術的這套。
同學走以后,表姑身子骨不行了,進了養老院。裴術有空就去看她。
表姑對裴術倒是挺好的,可越好就越說明,她是個外人。
裴術搬進這套房倒不是想剝離過去,純粹是這邊清凈。
說來也奇怪,越是往城中走,這人與人之間就越淡泊,認識的碰面也沒話說,各自攏著各自的生活,誰也不挨誰。
她就喜歡這樣的生活。
裴術帶覃深回了家,剛進樓門,零落在地面的監控器零件收緊了他們輕巧的態度,前進的腳步就這么停在了電梯門前。
“看樣子喝不成了。”覃深說。
裴術手里還拎著裝酒的塑料袋,能不能喝得成,那得她說了算。
進了電梯,兩個人延續一路上的沒話說,直到從電梯出來,看到門上紅色油漆涂寫的“死”字,覃深才又說了句:“仇家不少。”
裴術反應一般,開了門。
覃深在門口站著,并不著急進門。
裴術把酒放到玄關置物柜上,換鞋時說:“等我請你?”
覃深這才進門。
裴術換上拖鞋,把酒拎到客廳,然后從冰箱里拿了兩盒鹵味。關門時她看到早上沒吃完的速凍餃子,問了覃深一句:“煎餃吃嗎?”
“你給我煎嗎?”
裴術扭頭看他一眼,再看看四周:“這里有第三個人?”
覃深手托住下巴,手肘拄在燈柜上,面朝裴術的方向,眉眼柔和,就像過去他給裴術的感覺一樣:“幾個小時前,你還恨不得我死。”
裴術把餃子端出來,邊走向廚房,邊說:“我現在也是。”
覃深點點頭:“嗯,我們確實不是可以好好相處的關系。”
裴術不說話了,開火,倒油。
兩個人沒了交流,覃深才有空看裴術家。
她家設計很簡單,除了灰就是白。客廳只有電視和沙發,還有一張矮桌和一個燈柜。連接廚房和客廳的是一個酒吧,里身有個簡易酒柜,擺著各種酒版。
裴術煎好餃子,端到客廳,路過酒吧時取了兩只玻璃杯,一人一只擺好。然后盤腿坐在地毯上,從塑料袋里拿瓶酒,擱在覃深杯邊:“自己倒。”
她買了兩瓶洋的,幾瓶啤的,她也不太懂,當然也不需要懂,酒對她來說就是直接喝的東西。
覃深開了瓶洋的,給她倒了點,給自己倒了點。他中指、拇指捏著方口玻璃杯的對邊,食指無意識抬起,喝酒時遮住了他一小部分臉,卻意外的順眼。
裴術不經意瞧了一眼,再填進嘴里的煎餃就不知道什么滋味了,人也不知道想什么了。
覃深喝了半口,放下杯子時瞥見裴術剛別開的眼,笑了笑:“你是在看我嗎?”
裴術也不裝:“隨便看看。”
覃深雙臂撐在桌沿,看著裴術吃煎餃。她吃東西倒是比她行為處世溫柔一些。
裴術一直知道他在看著她,并沒有覺得不自在。她吃完煎餃,把他給自己倒的酒喝完,隨口問道:“酒量怎么樣?”
“看心情,心情好酒量好。”
“那你現在酒量應該不怎么樣。”
覃深沒反駁。
他確實心情一般。
兩個人從見面到坐在一起喝酒,裴術沒問他為什么每次都出現在失竊現場,覃深也沒趁機埋怨她多次扳掉監視器開關、動手打人。
裴術又給自己倒了一整杯,一口喝完。
其實當這杯酒下肚,覃深和裴術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了,可一個沒停下,一個沒阻止。
洋的喝完,喝啤的,裴術去找啟瓶器,沒找到,拿了把剪刀出來,準備撬開,卻被覃深突然伸過來的手終結了后面的動作。
裴術抬眸看他。
覃深把她大拇指上的戒指摘下來,套在自己食指中部,攥住瓶口稍稍用力,瓶蓋從他手上脫落。
酒打開,覃深把戒指還給她,見她還看著他的手,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抽回手來:“對不起。”
裴術沒吭聲,她恍然想起胡奉先說的那句話“裴跟他打交道兩年,就沒一回討到過便宜”。
想想好像是這樣。她輸給他兩年。
卻也有些感慨,原來她跟眼前這男人的糾葛,都有兩年了啊。
酒精對身體的作用讓裴術不自覺地往后撤了一步,隨意指了下左手方向:“我,去下衛生間。”
她這一趟去的時間有點長,覃深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走到衛生間門口,靠在旁邊的墻上。他的手剛伸進口袋,摸到煙盒,想想是在別人家,抽煙不好,就又收回了手。
沒一會,沖水的聲音傳來。門卻沒打開。
房間里靜的可以聽到裴術放在臥室的機械表的運行聲音,兩個人的呼吸聲,還有窗外的風聲。
覃深脊背離開了墻面,扳動衛生間的門把手。門被他從外打開,裴術就靠在正對門口的洗手池,看著他打開了門。她似乎知道他會進來,也似乎就是在等他進來。
覃深看上去很鎮定:“我也想上一下。”
裴術沒說話,就這么看著他。
覃深把門關上,走到馬桶前,把馬桶圈掀起來,正要解褲腰帶,被裴術一直注視著他的目光阻止了。他沒看她,望著正前方的墻,笑了下,說:“你確定要看著我?”
裴術后腰離開了洗手池,準備出去了。
覃深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回來,左手摟腰,右手攬住肩膀。
他的呼吸就在耳邊,淺淺地,酒氣很濃,卻一點乙醇味都沒有。裴術問他:“不上了?”
覃深的聲音像他的人一樣讓人心癢:“對不起,我想做一些對你不太好的事。”
Part 4
裴術微微偏了下頭,側臉擦到他的嘴唇:“不好的事,是什么?”
覃深嘴唇貼著她的臉,沒答她的問題:“可我只要想到這是你給我下的圈套,就又不太想了。”
裴術的呼吸帶著酒氣:“你想多了。”
覃深嘴角噙著笑:“你很聰明,我也不蠢。”
裴術輕輕闔眼,雖然沒想著她這招“美人計”可以騙到覃深,他會在原始欲望的驅使下向她吐露一點真心話。但也沒想到,他戳穿得這么快,這么不留情面。
早在覃深邀她喝酒時,她就想利用這次機會套他話了,她甚至成功把他帶回了家,卻也只進行到這一步。
現在看來,是她太理想化了。換個說法,她難得糊涂了一番。
覃深這個人,最喜歡說討厭的話,可他態度好,而且他總會把讓人掀桌的語義用討巧的形容詞表達出來,就比如他接下來這句:“你冤枉了我兩年,還老打我,你能不能跟我道個歉?”
裴術被他的話擾亂了心緒,她緩了緩,然后說:“那是你有嫌疑。”
覃深像是喝多了,身子發沉,把大部分重力都放在了裴術身上,腦袋也趴在了她肩膀:“你給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下班了還要給我設陷阱。”
裴術沒見過一個男人這么會找她的弱點,他這些她本就難應付的話,再有酒精的渲染……她是真的無能無力。
裴術喝了酒,理智減半,但畢竟是警察,警惕性還是有的,她問他:“既然你覺得我把你帶回來是要套路你,那你現在是不是在按照我的計劃走?”
覃深趴在她肩膀上沒有動:“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么?”
“活得太清醒,本身就不是件浪漫的事。”
裴術開始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并自以為是可以駕馭他了。
“我清楚你的設計,跟我同意被你設計,并不矛盾。”
這話說得裴術啞口無言。她根本沒法接。
覃深執著于裴術的道歉:“你跟我道個歉,好不好?”
好不好……裴術閉上眼,腦海里全是覃深各種角度的臉,他叫人嫉妒的五官不斷沖擊她身為女人本能里對男性的憧憬,她心跳越來越急了……
她做了好一番掙扎,睜開眼,推開他的頭:“你不是要上廁所嗎?”
她從衛生間逃離,給他把門關上,然后靠在了旁邊的墻上。她還算清醒,所以她知道剛才被覃深那幾句話說出來的心動是真的。
當然,她不認為他們之間會有除了警察和嫌疑人以外的關系。
覃深看著衛生間的門,笑了下。
他從衛生間出來,裴術已經在他的杯子里倒了酒。她自己坐在地毯上,正在剝橘子。他走到跟前時,她剛好剝完,并掰給他一半。
裴術說:“咱們來捋一捋,你要想讓我道歉,是不是得說服我那些失竊案跟你沒關系?”
覃深同意,可是:“沒有證據證明東西是我偷的,還不夠有說服力?”
裴術看透了,無論那些失竊案跟覃深有沒有關系,他都不是她輕易就能抓住把柄的人。她索性不問了,就單純地喝酒好了。
覃深吃了一瓣橘子:“如果你不把我當成賊,我們能不能成為朋友?”
裴術看著他吃橘子,他唇形挺好看的,但也不至于叫她亂起雜念,可她還是走神了。
覃深發現她在走神,突然靠近她的臉,鼻尖幾乎就要貼在一起,嚇了她一跳,卻要用一副失落的口吻問她:“你不愿意嗎?”
裴術的注意力被他拉回來了,皺著眉喝口酒:“我聽得見,不用靠近。”
覃深還問:“你愿意嗎?”
裴術下意識要說不愿意,可她沒說出來。
覃深就當她默認了:“那我們就算是和解了。”
當裴術覺得她從想套路他,結果被他反套路之后,就已經挽回不了,也就不去挽回了。
她并沒有覺得她是被覃深的臉蒙蔽了,她不承認。她作為一名人民警察,什么妖魔鬼怪沒見過?就因為一個男人長得好看就顛覆原則?笑話!
兩個人喝了一晚上酒,買的都喝了,還開了裴術七八個酒版。他們聊了很多,但都是無關痛癢的,多是裴術一些個人問題,還有她對于未來的規劃,比他們在衛生間聊的正經多了,可裴術就是覺得哪里不對。等第二天醒來她才意識到,覃深套走了她很多私密信息,就比如,她已經好幾年沒交過男朋友了。
……
她真想掐死他。
她帶著火去上班,剛進門,胡奉先就湊上來給了她一盒華夫餅,還有蛋卷、烤腸、炸藕片、西蘭花的拼盒,獻了一波殷勤:“嘗嘗?”
她沒心情:“起開。”
胡奉先又遞給她一張卡片:“給你的。”
裴術沒接,但她看到了那張卡片上的字:昨晚上對你做了不好的事,為表歉意,我會給你做一個星期的早餐。
落款是:覃深。
裴術瞬間變了臉色。
榮放走過來,輕咳兩聲:“沒事姐,都是成年人,我們懂。”
裴術沉著臉。
胡奉先渾然不覺有殺氣,還在說:“不好的事,這個形容真的妙,有一種朦朧的欲望。這帥哥有點東西,我現在都懷疑那幾起失竊案會跟他有關,純粹是他為了接近你故意而為的。”
榮放聞言,突然被點醒一樣:“對啊,他會不會就是有其他的目的呢?為什么之前沒想到?”
裴術眉頭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