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的計劃中，龜丞相動手失敗也是有預案的，只要一路逃竄，逃入萬佛寺，把黑龍王引出來就好。

如今雖然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龜丞相直接被當場抓獲，沒能把黑龍王引出來，但黑龍王想用搜尋小公主的名義屠殺婺州，也給了萬佛寺一個請君入甕的好借口。

關于小公主失蹤之事究竟是真是假不重要，反正從黑龍王打算屠殺人族祭煉龍須開始，雙方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了。

七月十四，既是黑龍王給自己選定的成就真龍之身的良辰吉日，也是萬佛寺給黑龍王早早選定的死期，正好鬼門大開，送這條黑龍下地獄。

婺州聚集起來的各方人手，借著佛香遮掩，迅速包圍住黑龍王和石觀音。

在劍光和貂影之后，各自運動功力，使出自己的看家絕學。

刀芒劍氣，指勁掌風，十八般武器，三十六數武藝，四十九路術法，八十一股符寶，各顯神通，各有威能。

觀音法相在石觀音背后現行，雙掌一合，佛光四射，逼退了所有的攻擊。

但攻擊遠遠不止這一波！

并且一波比一波強！

城墻上的弩車在嘎吱作響，絞盤一遍又一遍地轉動，刻著降妖法咒的特制法箭一次又一次地射出，箭矢破風之音宛若虎嘯。

佛香越來越濃，霧氣也越來越濃，濃密到石觀音連近在咫尺的黑龍王都看不見了。

混元傘的明珠光華散射而出，讓周圍白得晃眼，石觀音卻覺得這比最漆黑的夜還要陰暗。

碧玉琵琶的每一次撥弦都極為美妙，明明是優美的樂章卻能每一次都踩在自己調轉靈氣的關鍵節點上，弄得她惡心不已，悶氣叢生。

增長天王魔禮青的青云劍時不時從頭頂劈下，需要她用法相之力去抵擋。

持國天王魔禮壽的白鼠貂來無影去無蹤，已經在石觀音引以為傲的纖細腳踝上留下了三四個傷口。

四大天王的攻勢已經夠讓石觀音喝一壺了，卻還有其他人的刀槍劍戟你來我往。

若不是她有石化身軀這個保命技術，現在恐怕已經被戳了好幾個窟窿。

“這是個陷阱！”石觀音大叫起來，“黑龍王！你有什么本事還不施展出來！”

“再堅持一炷香！”

黑龍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看來兩人離得很近，卻是誰也看不見對方。

“一炷香之后若是你破不了此局，別怪我反悔回去！我是來幫你找小公主的，不是來陪你挨打的！”

石觀音這話不僅是喊給黑龍王聽得，也是喊給周圍進攻的人聽得，表明自己并不是黑龍王的死忠，可以適當放松對自己的攻擊。

果然，效果顯著，石觀音頓時感覺周圍對自己的攻擊頻率下降了許多。

她甚至有空抽出一點靈力去繼續煉化龍血。

相反地，黑龍王那邊的壓力則陡然增大。

他雖然沒有石觀音的石化防御之法，本體龍鱗卻已經是世間最強橫的防御，尋常的武器打上去連個印子都留不下。

即便是巨弩弩箭射過來，也刺不穿龍鱗，只能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讓他的身軀稍稍抖上一抖而已，論傷害那是一點傷害都沒有。

不過，除了這佛香法陣控制的四大天王法相攻擊之外，卻還有幾道攻擊讓他心生忌憚，其一是無花的拈花指勁，其二是蛋生的金剛降魔法印，其三便是周邦昌和聶穎手中的白虹劍以及四象青萍劍。

若是平時在沒有遮掩的開闊地帶相殺，他有自信可以從容閃過，完美反殺。

但如今有佛香濃霧遮掩，形勢就對他不利了，等他發現這幾道攻擊時，已經是近在眼前，沒有閃躲的反應時間。

龍鱗在這段時間內已經被打下了三片，每掉落一片，都會給黑龍王造成難以言喻的痛楚，但他沒有叫出來，只是盡力保護要害。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萬佛寺方丈依舊重傷昏迷，圓滿之鏡是大乘期的神通，方丈以化神期的修為強行運使大乘期神通，遭受的反噬不是簡單休養幾天就能恢復的。

四大長老中的昭玄長老和老掌柜正躺在武德司里，還沒脫離危險期。

另外三大長老，一個要在萬佛塔頂主持佛香法陣，一個要在城墻上維持天王法陣，只有昭聞長老能騰的出手指揮全局。

“可惜，佛骨舍利被那石觀音吞下去了，不然這陣法的威力不止這么一點，看這架勢，恐怕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徹底殺死黑龍王。”

阮小二在邊上問道：“那我們先全力擊殺石觀音，從她那里奪回佛骨舍利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先全力擊殺石觀音！”

昭聞長老和阮小二縱身一躍，也加入了戰斗。

他們的身后，萬佛塔的塔下，放著九個大鼎，上面插著密密麻麻的線香，清風從塔頂飛流而下，加速線香的燃燒，在離去時又帶起鼎中的香灰，香灰夾雜在風中，如煙如霧。

石觀音感覺到針對自己的攻擊又變多了起來，初時還想不通，過了幾個呼吸就明白過來。

她叫道：“你們想先殺了我，奪回佛骨舍利，想得倒美！我告訴你們，我死之時，便會將佛骨舍利徹底碾碎！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

“石觀音！你若是交出佛寶，我們就放開陣法，讓你離開！”

石觀音冷笑一聲，并不答應，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旦離開，黑龍王馬上就會全力催動龍血，自己又沒了佛骨舍利的幫助，那才是死局，而現在，自己還能撐得住。

一炷香的時間，說短不短，但說長也不長，在談話間就到了。

線香換了一輪，卻再也沒了之前的威力，煙霧陡然散去，眾人的身影都顯露無疑。

“佛香法陣失效了？怎么會？”

昭聞長老不可置信。

“你們的線香被我偷偷換過了！除了最上面一摞，剩下的都被我黑龍潭的黑水浸泡過，早沒了佛香的效用！”

黑龍王得意洋洋地叫道。

而隨著佛香法陣的失效，天王法相也同時消失不見，天王法陣本就是以佛香法陣為基礎延伸出來的攻擊法陣，基礎法陣沒了，天王法陣自然也運轉不下去。

昭聞長老疑惑道：“這……佛香倉庫的看管一向是重中之重，你怎么派人混進去的？”

“這世上之事，說白了，要么是為了名，要么是為了利，以名利誘之，你萬佛寺這么多僧人，難道各個都是淡泊名利的嗎？”

黑龍王此話一出，頓時就有幾十位僧人羞愧的低下了頭，顯然他們都曾收受賄賂違反規矩帶人進入佛香倉庫。

“現在，你們的陣法已破，告訴我，我的女兒在哪里？”

昭聞長老慘笑一聲，“既然我們殺不了你，你盡管動手來殺我們便是，何必再找什么理由呢？”

“我是要殺了你們，但如果……你們愿意把我女兒還給我，我可以不殺你們！”

黑龍王想的很透徹，龍須可以遲一點煉，但小公主的龍角和蜃腹，卻是可遇不可求的，這才是重中之重。

“我雖然不喜歡你們萬佛寺，也知道你們萬佛寺干不出這種事情來。”

他看向另一個人，“李憲！你來回答我，把我的女兒藏到哪里去了？”

李憲微微一笑，“小公主的下落何等重要，自然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

“這倒說的是。”黑龍王走到他身邊，揮開周圍幾人，并且布置下一個隔音法罩，示意他可以說了。

“小公主就在那碗子山西南方向三十里……”

李憲一邊說著，一邊摸上了腰間的那把短劍，話語中一個輕微的停頓，手中短劍猛然刺出！

劍鋒在距離黑龍王心口一寸停下，不是李憲留手了，而是黑龍王抓住了李憲的手腕。

“我就知道你不會這么乖乖說出來！”

黑龍王用力一捏，便將李憲的手腕腕骨整個捏碎，短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被他一腳踢開。

“現在說吧，我女兒在哪里？”

“我不知道。”

“嘴硬！”

黑龍王就要扭斷他的整條手臂，周邦昌急忙出來制止，“住手！我知道你女兒在哪里！”

“哦？你知道？”黑龍王扭過頭來。

“帶走小公主的人就是我！”

“是你！”黑龍王瞬間閃身到周邦昌面前。

“你把我女兒帶到哪里去了？”

周邦昌坦然道：“她在碗子山，你敢去嗎？”

“碗子山？碗子山！哈哈哈！”黑龍王大笑起來，“你們一個個的以為我都這么好騙嗎？”

“奎木狼捉我女兒去干什么？他在家里哄老婆還來不及呢！”

黑龍王一下抓住周邦昌的脖子，“小子！你最好跟我說老實話！不要試圖再騙我！激怒我的下場，你承受不起！”

“你不放開他，你才是承受不起！”

聶小倩舉著白虹劍就沖了上來。

黑龍王見她既沒有激發出劍氣也沒有激發出劍芒，內心不以為意，隨手那么一接，龍爪竟被砍出一段深深的傷口，差點就要傷到更深一層的龍筋。

“好利的劍！”黑龍王不敢再抓著劍鋒，連忙放手彈開。

“還有更利的呢！”

周邦昌抽出四象青萍劍，砍向黑龍王的后腰，碧玉劍光揮灑而出。

黑龍王心頭一凜，不敢硬接了，松了手連連后退。

“我想起來了，你是涂山女婿。”黑龍王這才回憶起之前的景象，“好好好，我給涂山一個面子，放過你這一回！只要你說實話，交代我女兒的下落！”

“我說過了，在碗子山上！方百花和奎木狼這么多年沒有一個孩子，見小公主活潑可愛，就把她帶上山去了。”

“還想騙我！”黑龍王根本就不相信，直接化成龍身叫囂道：“今天我找不到我女兒，就把你們這里所有人都殺了！”

城外的鱷龍軍聽見此話，沿著江水，慢慢逼近，只等黑龍王一聲令下，就要發起對婺州城的屠殺。

“哼！你要殺便殺！何必多言！”李憲回應道。

“你就算不是主謀也一定是幫兇！我先不殺你！先殺其他人！”黑龍王隨手挑了一位普通百姓，龍尾一卷，就要將他絞成兩斷。

“父王住手！”

一個女童的聲音從西邊傳來。

大多數人都不認得這個聲音，只有周邦昌等有限幾人聽得出來。

“小公主？”

“是小公主！”

“小公主真的被人帶出來了？”

周邦昌和聶小倩同時對視一眼，但隨即又同時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小公主是怎么從蘭若寺跑出來的。

龍蜃海跌跌撞撞地駕著一朵云飄過來，顯然平時很少用騰云駕霧之術。

“女兒，你總算回來了！父王想死你了！”

黑龍王張開雙手，就要把她抱在懷里，語氣中也有抑制不住的歡喜，不明真相的人，還真以為這是一位疼愛女兒的父親。

小公主卻慌忙地停下來，還后退了一段距離，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我跟父王回去的話，父王可以不吃這里其他的人嗎？”

“好好好！只要你回到父親身邊，父親就不會吃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黑龍王連忙放下那位路人，就像是一個寵溺女兒的父親，滿臉堆笑地給女兒做出承諾。

“還有龜丞相和夜叔叔，你不能懲罰他們。”

“好好好，父王不懲罰他們！”黑龍王轉頭對著鱷龍軍叫道：“把他們都放下來！”

幾個夜叉早就想求情了，只是礙于黑龍王正在氣頭上不敢說話，如今聽到這么一句話，連一個是字都來不及回，直接閃身到龜丞相和夜遂安旁邊，小心翼翼地將他們抽出來，再為他們療傷。

“乖女兒，你還有什么要求沒有？父王都可以滿足你！”

小公主想了想，覺得好像沒有什么要求了，搖搖頭。

“好，那我們回家吧！”

黑龍王就要上去把小公主抱在懷里，突然一道驚虹閃過，逼得他連忙避開。

聶小倩飛身上來，白虹劍繞了一圈回到她手中。

“小公主，你不能跟他回去。”

周邦昌也緊接著飛了上來，同樣勸她不要回去。

“周叔叔，聶姐姐，我知道你們是想幫我，但他終究是我父親，我總不能一輩子不見我的父親。”

小公主的態度很堅決，撇開他們就往前走，這件事終究還是要他們父女兩個本身來解決。

黑龍王連忙上去抱住她。

“女兒，父王真的太想你了！”

“有多想？”

“想吃了你！”

話音剛落，黑龍王就張開大嘴，將小公主整個人吞了進去，連咀嚼一下都舍不得，直接滑入腹部。

“哈哈！我終于要成真龍了！”

隨著他這句話，黑龍王的額頭上，開始長出一對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