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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蘭若寺娶親

這一次,是聶小倩先睜開的眼睛,一睜眼,就看到姥姥和小蘭幾個人的腦袋湊過來。

“小倩吶!你終于醒過來啦!”

“我們可擔心你啦!”

“有沒有受傷啊?”

聶小倩道:“我沒事,但我好像有看見父親。”

她的記憶正在融合中,有一點模糊,但沒多久,就把之前的事情都回憶起來了,簡單概括一下后便說給姥姥她們聽。

“都是周邦昌這個小子的原因!”姥姥聽完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殺死周邦昌。

聶小倩這才發(fā)現(xiàn)距離自己不遠的另一邊石桌上,躺著周邦昌的軀體,只是仍舊陷入昏迷。

“姥姥不要!”她急忙喊道。

“為什么?你別管他什么前世特殊不特殊的,這一世他就是個普通凡人!不用顧慮那么多!”

“不是!我……我喜歡他。”

姥姥幾個人都瞇起了眼睛,“倩倩,我知道你因為他在彼岸里幫過你,所以不想他死,但是也不用編這種理由出來。”

“是啊是啊,姥姥不殺他就行了,你不用說這種話,女孩子家的,多難為情。”

聶小倩道:“不是啊,我是真的喜歡他。”

姥姥問道:“那你說說,你喜歡他什么?”

聶小倩的手指繞著發(fā)絲,慢慢講來。

“他是個好人,白虹劍又認他為主,第一次過去的無法地界以及第二次的乾元山上,我們算是互相見過父母,兩邊都不反對,況且我們還親手孵化了一枚龍蛋,元元都喊過爸爸媽媽了,再說,我和他也有肌膚之親魂魄交融。”

姥姥暴怒:“什么?你給他占便宜了!看我宰了他!”

在另一邊的黑山老妖以及燕赤霞連忙拉住她。

“倩倩心有所屬了,你不要棒打鴛鴦啊!”

“我看周邦昌也還行啊,配得上倩倩,要不是他在乾元山上拖延時間,說不定倩倩都撐不到我們拿招魂幡喚她回來的時候。”

……

周邦昌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

而且極有可能是在聶穎的床上,因為他鼻間嗅到的這股幽香和聶穎身上的簡直一模一樣,這種特殊香味,他也只在聶穎身上聞到過。

他的腳邊搭著一個小案幾,上面擺著筆墨紙硯。

而床鋪的背面以及前后兩面,三面都被書櫥所包圍,只留下正面正對著一座屏風,透過屏風,能看見隱約的房門。

可以想象,這里的主人,很喜歡睡前坐在床上看書,才把書櫥安排在床邊,伸手就能拿到。

周邦昌下了床,看向兩邊,左邊是半圓形側間,靠近外邊的是一個梳妝用的鏡臺。

臺案上擺著為數(shù)眾多的胭脂水粉,大多開著蓋子,里面卻是滿滿當當沒用多少的樣子,旁邊則是眉筆紅紙,鳳簪金釵。

鏡臺過去,是六足黃花梨面盆架,上面擺著木盆,掛著面巾。再過去,是數(shù)個紅木靈芝紋衣架和紫檀龍鳳頂箱柜。

頂箱柜邊上,是一張貴妃榻,塌背對著書櫥。

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女子閨房。

他又看向右邊,是一張畫著美人出浴圖的屏風,屏風后面隱隱可見一個人影正在浴桶中沐浴。

是聶穎嗎?

周邦昌第一個就想到了她,之前幾次,兩人幾乎都是在同一個地方前后腳醒來,那么這次應當也不例外才對。

“聶穎?倩倩?是你嗎?”

周邦昌一邊呼喊著,一邊探頭探腦地往那邊靠近。

但浴室中卻沒有任何回應,人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周邦昌繞過屏風,才發(fā)現(xiàn)浴桶里放著的是一座人形冰雕,其栩栩如生的程度更像是一個女人被冰封在了里面。

這位女士長得和聶穎有些相像,但聶穎是鵝蛋臉,她卻是瓜子臉,聶穎是丹鳳眼,她卻是桃花眼,聶穎的臉頰帶著點嬰兒肥,她卻是有些消瘦。

總之,這是一位特點不同,卻在美貌上絲毫不遜色于聶穎的女人,看面相甚至可能是聶穎的妹妹。

周邦昌正思索著,聽見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探頭過去一看,正是聶穎。

“我就猜到你醒了。”

周邦昌走過去問道:“所以,這次你比我先醒過來,弄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了嗎?”

“不用那么緊張,彼岸結束了。”

聶穎轉身關上房門,回頭道:“這里是蘭若寺,我的房間。”

周邦昌楞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

陷入彼岸無法自拔是一種極端的危險狀態(tài),但回到蘭若寺也是一種極端的危險狀態(tài)。

聶穎走過來,好奇地盯著他的眼睛,“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周邦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呼出,苦笑著問道:“倩倩,你的全名應該是聶小倩吧?”

“我就叫聶穎,倩倩是父親取的小名,聶小倩這個名字是外面人給我取的,他們不敢直接說我,就編了個人出來,但實際上,的確還是指我,所以你要這么叫我,也行。”

聶穎往后一靠,靠在房門上,輕笑著回答,但嘴角卻是聳拉著,明顯不太樂意的樣子。

周邦昌見自己的猜想被證實了,無奈認命。

“好吧,聶小倩。所以我現(xiàn)在被你騙到這蘭若寺地下洞府里,準備什么時候把我獻給姥姥?”

聶穎挑眉道:“不急,姥姥愛吃新鮮的,何況現(xiàn)在是白天,姥姥在休息,怎么也要等到晚上日落之后。”

“這么說,那我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周邦昌點點頭,說不上來是因為還有半天活命時間而欣喜,還是因為半天后就要受死而害怕,亦或兩者皆有,左右看看,找了個羅漢榻躺下,開始思考人生。

生命的最后半天,應該怎么過?

“話說蛋生和尚怎么樣了?”

“現(xiàn)在這種時候,你還有空關心別人嗎?”

“說的也是,我都自身難保了。”

從聶穎承認自己是聶小倩的那一刻起,周邦昌就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活路,最大的倚仗,白虹劍,還是人家聶小倩的家傳寶劍。

兩人一時無話。

周邦昌突然又開口問道:“話說,你和你父親是怎么回事?”

“你說的是我哪個父親?”

“你不就一個……”

周邦昌頓時止住了話頭,聶穎這話的意思是……

“你現(xiàn)在也是穿越者了?”

聶穎搖搖頭,“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那只是一個彼岸世界,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是一場夢而已,我聶潁依然是原來那個聶穎。”

“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周邦昌剛才短暫地動過要再經(jīng)歷一次彼岸的想法。

雖然自己的魂魄依舊要回到蘭若寺,但起碼能在車禍過后,跟父母吃最后一頓飯,跟相熟的親朋好友道個別。

“大真似偽,大偽似真,彼岸,不過夢幻泡影,你讀的書多,這些道理你應該比我懂才對。”

聶穎反過來給他上了一課。

“有時候,越是讀書,越是不懂。”

周邦昌沒有否定她的話,只是一味搖頭。

陡然間,他瞥見了另一邊的水鐘,上面表示,現(xiàn)在的時辰是,亥時。

換算成現(xiàn)代時間的話,就是晚上九點到十一點。

從剛才醒來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晚上!

可聶穎卻說現(xiàn)在是白天。

為什么呢?

周邦昌想不明白。

聶穎一直在關注著周邦昌的動作,見他緊緊盯著水鐘看,便知曉自己的謊言被戳破了,直接叫道:“你想了那么多,就沒有想過,要怎么對我負責?”

周邦昌滿臉疑惑,“對你負什么責?”

聶穎氣急敗壞地吼道:“你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碰也碰過了,你說要負什么責?”

周邦昌明白過來,這是在說自己第一次進入彼岸的現(xiàn)代世界。

“可你說那只是一場夢!”

“你只想作不負責任的春夢?那才是真做夢呢!”

聶穎惡狠狠地踢開羅漢榻旁邊擺著的一個長匣子,里面躺著的就是白虹劍。

她只一聲呼喚,白虹劍就飛了出來,橫在周邦昌的脖子前面。

冷冽的寒光照得人心驚膽戰(zhàn)。

周邦昌咽了咽喉嚨,緩緩講道:“那時候,你父親問我愿不愿意娶你,你父親沒有聽到答案,現(xiàn)在我可以說給你聽,我愿意。”

“哼!算你識相!”

聶穎放下白虹劍,拉著周邦昌就往外走。

周邦昌一臉懵逼,“干什么去?”

聶穎笑道:“拜堂成親!”

“這太快了吧?”

“你不愿意?”

聶穎回過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滿是殺氣。

“不!我愿意!但是……這種人生大事還是要知會一下雙方父母為好,一輩子就一次的嘛!”周邦昌連忙表態(tài)。

聶穎捋了捋發(fā)絲,“沒事!先在這里拜一次,去你父母那里再拜一次就行了!我不介意!”

“可是……聘禮什么的我都沒有準備啊,太草率了!”

“無妨!我們的感情不需要聘禮!”

聶穎拉著周邦昌來到了宴會廳。

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紅色的海洋,紅簾布滿整個天花板和墻壁,一桌桌的宴席擺滿了瓜果蔬菜,每一桌都坐滿了妖魔鬼怪,還有許許多多的小妖精都沒資格上大桌,只能蹲在大廳外面吃流水席。

“這位就是姑爺了?”

“原來小倩姐姐喜歡這樣子的,早知道我也變個這模樣的了。”

“你想屁吃!小倩姐姐看的是內(nèi)在!內(nèi)在你懂不懂啊!”

“我覺得他沒我好看,臉色發(fā)白,頭發(fā)也不是綠的,一看就不健康。”

“笨蛋!他是人,不是樹妖!”

……

周邦昌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堆在一起,對蘭若寺的底蘊又有了一點深刻的認知。

聶穎拉著他穿過妖山鬼海,徑直走到深處。

最里面的那桌,姥姥坐在那里,冷冷地盯著他,分外不爽。

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鬼女,其中一個是之前曾經(jīng)假裝劍靈騙過自己的鬼女。

鬼女旁邊,燕赤霞赫然在座,還朝他使了個得意洋洋的眼色。

燕赤霞邊上挨著的,是一個中年將軍,全身玄甲,身上沒有一點妖怪的特征,看不出什么妖怪變的,正滿臉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同樣在這桌的,還有兩個普通農(nóng)戶打扮的人,一個手里搖著蒲扇,一個手邊放著拐棍,似笑非笑地往這邊指指點點,時不時地回頭和對方討論些什么。

最深處,搭了個高臺,左右各有一個桌案,桌案上各自擺著些什么東西,臺上的主持人則是……蛋生和尚!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

燕赤霞就算了,他本來就跟姥姥是熟人。

怎么你也在演我呀?

周邦昌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施主,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小僧,是施主自己答應了要成家,小僧沒有強迫你上臺來。”

蛋生和尚是很能理解周邦昌的,在他看來,成家就是一種劫難,幸好這種劫難沒有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雖然自己也很想幫對方脫離苦海,但這種事情只能靠施主自悟,不能強迫。

相比周邦昌這邊小小的不滿,蛋生和尚認為,接下來這段主持婚禮才是自己真正的考驗。

和這個時代許多普通人家一樣。

姥姥要求的婚禮不僅是雙方的家人和朋友吃一頓宴席而已,一般都要請一個身份尊貴的第三方公證人來主持。

主持人越尊貴,越能證明這場婚姻的幸福和長久。

一般來講,無非三類人,當?shù)毓俾暡诲e的朝廷官吏,當?shù)氐赂咄氐氖考濌壤希數(shù)剡h近聞名的道士和尚。

而在蘭若寺地界,官吏來了得打死,士紳耆老沒有比姥姥更德高望重的了,理所當然的,最后就是蛋生和尚被抓了壯丁。

蛋生和尚心里苦啊!

我是靈臺山上靈臺寺的和尚,屬于文殊菩薩一脈,主打的就是一個慧劍斷情,斬卻煩惱。

跟普陀山上的觀音菩薩一脈不一樣的啊!

這多子多福,婚姻美滿的祝福工作,我沒學過啊!

可沒辦法,硬著頭皮也要上。

蛋生和尚清了清嗓子,開始念燕赤霞給他準備好的致詞,啰啰嗦嗦講了一大堆,然后才開始步入正題。

“一拜天地!”

聶穎拉著周邦昌朝右邊的桌案跪拜。

周邦昌現(xiàn)在才看清楚,那上面放著三牲四果五谷,以及昊天上帝和后土神祇的牌位。

“二拜高堂!”

聶穎又拉著他往左邊的桌案跪拜。

這邊就簡單多了,只有四個牌位,分別是他們雙方父母。

不得不說,聶穎準備的很到位,除了她母親早逝是靈牌,另外三人都是長生牌位。

“夫妻對拜!”

兩人快速地互相對拜。

“送入洞房!”

……

周邦昌才從房間里出來沒多久,又被拉回了房間。

聶穎急不可耐地脫光他的衣服。

然后把一本冊子甩在了他臉上。

“什么東西?”

“乾坤混元功。”

“要練這個?”

“沒錯!”

周邦昌掀開冊子,雖然這冊子挺薄,但內(nèi)容卻一點稱不上簡陋,簡直是圖文并茂,只是這個上面墨跡未干,好像是剛剛才寫出來似的。

“天為乾陽,地為坤陰,天地相應,乾坤相和,陰陽相生,萬物齊發(fā),陰氣成純陰之內(nèi)丹,陽氣成純陽之內(nèi)丹,二氣混元而筑基成,內(nèi)丹成,氣海固,筑基之道從此始,內(nèi)丹為基,外氣為添,內(nèi)外相補,內(nèi)丹化金丹……”

周邦昌明白過來,這是一本正統(tǒng)修煉之法。

在江湖中,煉氣九層就對應武者九品,而筑基之法,一向是各大勢力的不傳之秘,都是要一對一口耳相傳的。

修煉一途,最難過的就是筑基,筑基一過,便是仙人與凡人的區(qū)別,或者說是修士與常人的區(qū)別。

其后的金丹,乃至元嬰,不過是時間問題。

第一式:背身而擁,脊脈相連,氣血相擁,精魄相和,神魂相感。

切記,元嬰之前不可破身。

嗯?

這是誰想出來的?

周邦昌看向署名的地方,上面寫著:漢鐘離,鐵拐李,賀聶穎與周邦昌大婚之喜,贈上。

……

門外一堆聽墻角的人表情各異,或是好奇,或是驚訝,或是咬牙切齒。

只有蛋生和尚滿臉的生無可戀。

他是被燕赤霞拉過來的。

小僧不應該在這里!

……

周邦昌和聶小倩,一個純陽之軀,一個純陰之體,倒是非常契合這本乾坤混元功,僅僅練了一夜的功夫,便在各自的丹田內(nèi)生成一顆內(nèi)丹。

體內(nèi)原本的氣海都是純陽之氣或者純陰之氣,如今都是陰陽二氣混合而成,黑白流轉,恍若一張陰陽太極圖,陰陽分明的同時,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兩人屏氣凝神,腦中神魂的神識雖然還未離體,卻能模糊地感應到另一股神識的存在。

周邦昌心念一動,睜開眼睛,聶小倩也同時睜開了,兩人在同一時間停下功法的運轉。

頗有幾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意思。

只是,這功法只有心法,沒有配套的法術和神通。

……

數(shù)日之后,梧州城外,松樹林和槐樹林的交界處,那座干涸已久的溝渠旁。

一行人踏步走來。

為首一人,背著方形箱籠,身穿長衫,貌似是個書生,腰間卻別著一把寶劍。

正是周邦昌。

和他一起的,聶小倩自然少不了。

蛋生和尚同樣跟在后面。

還有一個人也跟著,聶小蝶。

就是年紀最小的那個鬼女,用了聶小倩房間里的另一具肉身。

他們這次出來的目的,主要有兩個。

其一是因為婺州有個大行動,周邦昌和聶小倩要替姥姥去監(jiān)視或者參與,確保這個大行動不會對蘭若寺造成傷害。

其二是找到乾元山的具體位置以及當初暗殺聶氏隊伍的幕后勢力。

“姐夫,你愣著干什么?快走啊!”

聶小蝶很不理解他為什么突然停下來,在后面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周邦昌則看向聶小倩。

這里是蘭若寺和婺州城的邊界線,踏出這一步,她就將回到婺州城,回到闊別了十年的婺州城。

在蘭若寺,有姥姥這個最堅實的后盾,聶小倩可以隨心所欲。

離了蘭若寺,聶小倩就只是聶小倩了。

無論是周邦昌還是蛋生和尚,都能壓她一頭,再加上婺州城內(nèi)的那座萬佛塔,可以說此一去不亞于龍?zhí)痘⒀ā?

一旦遇到危險,即便姥姥也救之不及。

周邦昌笑了笑,“需要我給你搭把手嗎?”

聶穎猶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跨過那道不算高的土墻,踏在了婺州城的土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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