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雨幕中殘留著銀色流星的余暉。

濃重的火藥味在身前散開。

葉思友低下頭。

怔怔地看著一枚纖長如流矢的美麗子彈嵌在自己的胸口。

璀璨的壁障被穿出一個狹小的洞。

彈頭在里邊，彈身在外邊。

這勉強刺破皮肉的傷害遠不足以致命。

葉思友感受著鉆心的劇痛，一把將那顆纖長美麗的子彈拔下。

筋疲力盡的身體放棄了自我修復，鮮血流下。

“你媽的……”

葉思友躺在暴雨中，無力地笑罵著。

“不知道打不死我嗎？”

說著，就聽到耳機里傳來鈴鳴：

『現在是中央標準時間六點整』

『“弒佛”計劃宣布失敗』

『懸賞正式撤銷』

毫無感情的女聲漠然宣布著這場可笑鬧劇的結束。

而后是連串的盲音。

一直到年輕女孩的驚呼聲響起：

“啊！安田先生，您沒事吧！”

“嗬嗬，嗬嗬……那家伙，還真是厲害啊……”

“安田先生——！”

“嗚……”

女孩發出了淺淺的悲鳴。

片刻后，她落寞地上傳最后情報：

“重傷瀕死的安田孝，拖著殘軀，開出最后一槍。

“巨大的后坐力將他毫無防備的肩胛骨及右半側胸腔震碎。

“最后一枚子彈順利擊中目標。

“任務……

“失敗。”

……?*?……

東京都，羽流山。

瓢潑大雨在神社的屋檐飛濺，如幕的珠簾落下，打濕了搖搖欲墜的緋櫻。

沿山的千石階上，成片的黑傘整齊而肅穆，如吞噬天空的烏云般朝著山頂橫壓過去。

在這場暴雨中，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他們只是沉默著，向著山頂的大社，神色無悲無喜。

穿著黑西裝，腰間別著白鞘打刀的男人們齊齊拱衛著幾道在人群中格外顯目的身影。

西裝男人們手撫刀柄，宛若最忠誠的護衛，動作小心翼翼，因為他們十分清楚，此刻他們所擁護的人，正是可以左右這個國家未來，站立在高塔之巔，連暴力機器都為他們服務的無冕之王。

那些被擁護著的人都穿著正式的和服，男人們穿黑紋付羽織袴，女人們穿著深色的留袖，露出雪白優美的脖頸，足下是白襪和木屐。

等到他們穩重嚴肅地穿過鳥居，像是踏入一場隆重的葬禮般進入神社后。

如黑色潮汐般的人流隨之涌入，留下大片黑壓壓的傘匍匐在神社外，如蟄棲的鴉群。

門簾落下，暴雨退去。

身穿和服的男人和女人們齊聚大廳，一直端坐在首位榻榻米上的白發老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除卻身穿的昂貴華服，他本身就給人一種路邊隨處可見的和藹老頭子的感覺。

“報告大家長，參會人員已到齊，上三姓家人記一十三人，下五姓家人記一百二十一人，太行局與會二十七人，關東關西執行部……共記五百二十一名。”黑衣秘書恭敬跪坐在地上，將名冊遞給老人。

“請您過目！”

“好，好！”

老人拿過名冊，一字一人地從頭到尾翻閱過去。

良久，在滿廳矚目中，他才緩緩抬起頭：

“諸位，請看。”

老人抬起手，身穿緋袴的巫女們褪去巨大屏風，露出了背后精心粉飾過的墻壁——這座神社沒有供奉八百萬神佛的神龕與佛龕，有的只是墻壁上宛若光輝史詩的絢麗浮世繪。

墻壁上畫著一輪永恒燃燒的大日，兩個容貌絕艷的神女如飛天般飄舞在它兩側——左側的如黃金般璀璨，右側的則似碧玉般皎潔無暇。

“我們八家自古流傳著一首小詩，其中提到了『佛怒』二字的由來，可有誰知道？”

老人和藹地笑笑，望向下臺下眾人。

“大家長，詩句的細則似乎已經失傳了，但尚有兩句……”

人群角落中，一個看起來十分清冷的男孩開了口，不合身的西裝穿在他削瘦的身上顯得十分滑稽。

可他站在最邊緣，不說話的時候就像一塊沉默的江石。

在男孩接下大家長話茬的時候，坐在家主席位，面容陰翳的安倍宏銘，分明瞪了他一眼。

男孩雙手握拳，以眼還眼。

“宏銘，讓孩子們講嘛，以后，都是他們的時代了。”老人擺擺手，示意他講下去。

“……”安倍宏銘沉默。

“謝謝大家長。”

安倍一心很有禮貌地點點頭，繼續道：

“詩中講的是那位偉大存在，和祂的兩位愛人在花園中嬉戲的場景……僅存的兩句叫……

“日落下，月落下，此世間仍未暗下；

“日歸他，月歸他，她與她滿目是他。”

“好！正是這句，正是……”

老人拍了拍手，臉頰似乎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有些不健康的紅色。

在他的贊許中，男孩又坐回了角落，成了沉默的石頭。

大家長輕咳片刻，而后熱烈地繼續講述道：

“據傳，祂是『天照』、『月讀』兩位大人永恒追求的愛人，如璀璨的烈陽照耀世界……”

說著，他那和藹的眉目陡然一凌，直直望向坐下安倍宏銘，道：

“而八家綿延千古，便是為了等待祂的歸來，你說是否？安倍家主！”

一時間，仿佛無波起風，巨大的壓力陡然降臨在八家主座中安倍宏銘的身上。

冷汗無聲落下，他似乎連呼吸都停滯了。

艱難掙扎了很久，安倍宏銘才勉強說出一句：

“是，『祂』已歸來。”

“哎呀，不要說的這么不熟悉嘛~”老頭子笑笑，“明明你和我們偉大的佛最有緣分了！”

說著，巨大的投影從斜上方投來。

在廳內一側的空壁上，陡然照射出了槍林彈雨流火如織的可怖場面。

而熒幕正中，那個如璀璨的大日般的男人。

在出現的一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他們壓制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在流火中疾馳。

揮手間漫天彈幕濺射，不沾片衣，如入無人之境。

看到他駕駛著改裝過的跑車飛馳在高架橋上，仿佛在與流星角逐。

看到他在諸位高階神裔的圍攻下信手拈花，慈眉妙目，談笑間擋下一切攻伐，袖輕斜擊碎所有阻礙。

一直到最后，死的死，傷的傷，打得他們再不敢還手，潰敗如山倒。

而他呢，只是慵懶躺倒在漫天暴雨中，淡淡笑了句：

“不知道打不死我嗎？”

……

至此，投影落下，熒幕黯淡。

只余下滿堂，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不敢置信地望著那空白一片的墻壁，喃喃著發不出一語。

這真的不是特效電影么？

什么王道男主這就他媽是個世界BUG吧？

攻擊MAX防御MAX射程MAX還要不要我們活了？

在這滿堂的沉寂中。

大家長笑了，他淡淡望向眾人，眼神忽地一怔。

在大家長凌厲的目光中，安倍宏銘深吸口氣，挺直腰脊，站了起來。

“我有罪，望大家長嚴懲。”

然而聞言大家長卻只是擺擺手，臉色怪異：

“宏銘你的事我自有定奪，稍后再議。老頭子我現在奇怪的是……

“那個，九條家主？你怎么了？”

眾人順著大家長的目光，齊齊望向下五家家主之位的最左側。

在那里，一位身穿暗紅色和服，容貌絕美，體態裊娜，澀度極佳的女人。

此刻正呆呆望著空白的墻壁，面色酡紅，吐氣如蘭。

那對即使在寬松和服下仍舊緊緊繃著的腴潤長腿，此刻正不自然地緊夾在一起。

她仿佛和滿廳的沉默格格不入。

半晌后，似乎感受到了眾人的視線。

九條晴代擦了擦口水，眼神迷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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