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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郁童密話

  • 群梟
  • 曹岳稻
  • 3073字
  • 2023-09-04 23:50:00

郁德安自然知道,“吳靜好和童真在來這里干什么?”這句話是豐立民故意對他說的,是意有所指,也知道豐立民之所以結束商議,就是為了讓處理童真在的事情。

他和吳靜好并不熟悉,和童真在確是忘年之交,這一點,惠佳縣人盡皆知。

‘目前看,童老兄肯定是沒有性命之憂了,可主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郁德安一邊往家走,一邊思索。

不知不覺間,他就回到了家門,站在門口的妻子看見他,眉宇一喜:“郎君,童老哥正在等你呢。”

對于這一點,郁德安并不意外,他蹙了一路的眉頭已經松弛,對落落大方的妻子李秀鴿說道:“拿些酒食到我書房,我要和童老兄秉燭暢飲。”

李秀鴿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道:“我看童老兄憂心忡忡,怕是沒有這個心思啊。”

郁德安大笑一聲:“你且放心,今夜,他定會暢飲開懷。”

說完,就大踏步的走入庭院,看到了神色焦急的童真在。

童真在看到他,登時一喜,趕忙迎了上來。

郁德安說道:“童老兄,走,我們去書房,今夜暢飲。”

“哎呦!”童真在叫苦,“我現在哪里還有喝酒的心思啊!”

但還是被郁德安拉近了書房。

郁德安為官清廉,家中庭院并不大,非常樸素。他的書房亦是如此,但房中卻堆滿了書籍,很多書籍還是打開狀態,上面還有他的批注和心德。

他將桌子上的書小心的收了起來,和童真在對面而坐。

妻子李秀鴿將飯食端上桌,坐在一旁伺候。

郁德安夾了一塊兒鮮美的生魚片,嚼了起來:“今天的鯉魚很是鮮嫩,童老兄,嘗嘗。”

“平順賢弟,我現在哪里還有吃飯的心思啊。”

“童老兄何事煩悶?”郁德安波瀾不驚的問道。

童真在揉著額頭說道:“我童家的產業就要不保了啊。”

“童老兄為人和善,且出兵幫助主公攻下縣城,怎么會保不住家族產業?”郁德安故意問道。

要想說服童真在,他需要循循善誘。

童真在說道:“你家主公大加賞賜參戰將士的土地,可你算過沒有,他手上根本沒有那么多的土地封賞啊。”

“你的意思是說,主公會殺了你,奪你童家的土地?”郁德安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正是啊!”童真在攤手說道,“不僅是我,整個惠佳的地主、富商都是人心惶惶。”

“那你們可以逃嗎?”郁德安調笑說道。

“逃到哪里去?你家主公封鎖了惠佳縣的所有出口,就算能出去,我家幾代人的財富,豈是一夕能搬走的?再說了,地才是我童家的根啊!”

“吱呀——!“

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拿著酒壇走了就來,李秀鴿接過酒壇,將酒倒在酒壺里,給郁德安和童真在一人倒了一杯。

“給我換大碗。”童真在擺手說道。

李秀鴿笑著說:“童老兄一向溫文爾雅,今日竟然煩悶至此,要用大碗喝酒。”

他給童真在倒了一大碗酒:“妾身覺得,童老兄不用如此煩悶,郎君一定有好主意。”

這句話點醒了童真在,他猛然驚覺,從進門到現在,郁德安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憑他們二人的關系,郁德安不會袖手旁觀。

他端起小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平順賢弟有何救我之策?”

郁德安說道:“敢問童老兄,田畝在老兄心中可重要?”

童真在將酒杯“砰”的落在了桌子上:“簡直廢話!這是我童家的祖業,丟棄祖宗基業,我百年之后有何面目進我童家祖墳,面見祖宗?到了地下,如何給童家祖宗一個交代?若沒有祖業庇護,我童家這一家老小,豈不都要活活餓死?”

他童家沒有一個人能肩能挑、背能扛、手能提。

“再問童老兄,光耀童家門楣,排解老兄心中郁結,在老兄心中排位幾何?”郁德安吃了一口生魚片,看著童真在。

童真在神色一滯,他不是愚笨之人,之前只是憂慮童家產業,心急之下,這才沒有想到許多。

他明白了郁德安的意思。

首先,他童真在一家老小的姓名肯定是保下了。

現在,擺在他眼前的就是兩條路,要么就是被動等豐立民拿走童家的田畝,要么就是主動獻上田畝,做個標榜。

如此,還算有功。

他喝了一口酒,大約明白了豐立民的真意。

自己現在才是豐立民最頭疼的人啊。

豐立民的政權是以窮苦百姓作為基石,要讓百姓支持他,就要給百姓分田地,讓他們能吃飽穿暖。

自己的手上,握有新班鎮萬畝土地,還時常救濟百姓,對百姓甚好,德高望重。

更組織鄉兵,幫著豐立民奪下了惠佳縣城。

自己可算有德于鄉里、有功于豐立民。

可正因如此,才是最大的問題。

因為,土地在自己的手里,豐立民不好強行奪取。

恐怕,豐立民也是故意大加賞賜土地,也是故意讓郁德安將消息告訴自己啊。

新班鎮的鄉兵,也被賞賜了土地,若自己不給,還能在新班鎮德高望重?

短時間內,憑著往日的厚德,鄉親還會敬仰,可時間長了呢?看著民豐鎮百姓人人有地,自己還能德高望重?

如此想來,還不如主動獻地,刷個好感,立個功勞。

可是……

童真在認真問道:“豐立民,不,你家主公真的能推翻劉漢?”

郁德安將手捶在膝蓋,認真回答:“如今的天下,諸國林立、藩鎮割據,早已是兵荒馬亂。正如安重榮所言: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觀當今天下,北漢劉承佑年幼,雖有史弘肇、王章、蘇逢吉、郭威四位大臣輔政,但楊邠倨傲、怠慢皇帝;史弘肇場與同僚相處,常有狂悖之言,得罪朝堂;王章確有能力,但為人私心過重,只提拔老鄉,且輕視文官。郭威確實忠心,能力亦毋庸置疑,但權勢太大,不被劉承佑放心。有此四人,劉承佑豈能坐穩皇位?甘心大權旁落?且他親近奸佞,我看北漢之禍,不過五六年間。”

“南平,小國爾,不需細說。”

“馬楚,馬希廣為人柔弱,與袁紹何意?且他這楚王之位,能不能坐穩,還未可知。聽說他還親近宇文鴻這個商人?政令聽于商,國運豈能長?”

“南唐,為明其正統,自稱唐憲宗之子建王李恪之后,讓人發笑。雖商業繁榮,但對百姓、商人盤剝過甚,那宇文鴻只是稍稍善待百姓,竟然得了個活菩薩的稱號,也不知那李璟聞之,是否會羞于見人?且為人只知固守,如此大爭之世,不奮發搏擊,只圖偏安,早晚被滅。”

“再說劉漢,高祖劉?,昏庸殘暴,愛看殺人,還丟失我華夏安南十二州,蛟蜃剛走,我嶺南百姓以為能有好日子,有個明君,結果呢?劉玢更甚,驕傲奢侈,荒淫無度、政事廢弛,高祖喪殯之時,竟然聲樂酣飲,淫樂娼妓,喜觀合歡,如此畜生,豈能為帝?豈配為人?”

郁德安說的激動,聲音極大,心痛的捂住了心臟:“本以為當今皇帝劉晟除掉劉玢,我嶺南百姓擺脫這火爐炙烤的生活,結果呢?殺兄弒弟,在興王府建造‘生地獄’,亂加賦稅,將我嶺南百姓拖入地獄,生與死何意之分?我嶺南百姓就應如此嗎?”

郁德安聲如金石,和大碗酒一飲而盡:“反觀我主公,分天下田畝于百姓,讓百姓有了依仗,可以吃飽,開倉賑糧,讓百姓可以度過災荒。敢問天下士族幾何?敢問天下商賈幾何?敢問天下百姓幾多?”

“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心裝百姓者,方能盛華夏!如此雄主,豈能不讓人追隨?!遇此主公,我之幸事,安能不拼死相助?盛我泱泱中華?!”

郁德安將自己認為的天下大勢分析給童真在聽,他第一次直抒心中志氣,這一刻,他充滿了朝氣,好像十七八歲的小伙子。

他看著童真在,再次說道:“今日,我主公占據惠佳,土地必定歸于百姓,童老兄你德高望重、攻城有功,早日獻上土地,于主公有功,也不必讓主公為難,你童家弟子入主公賬下,雖會和我一樣,從底層做起,但有此功勞,必定攀升極快,主公將來奪得天下,童老兄你必定能光宗耀祖、光大門楣,祖上的五品,不過探囊之物罷了。”

童真在聽的很是心動。

郁德安已經給他分析的很透徹了。

土地,就算今日豐立民不收回,但將來不會收回嗎?

還不如賣個人情,讓自己的三個兒子投入豐立民的麾下,若豐立民奪了天下,他童家就是開國功臣啊。

就算豐立民將來失敗了,自己也大可以說,是被豐立民逼迫,怎么看都不會吃虧啊。

而且,按照目前的形式和他親眼看到的盛民軍的戰力,豐立民一統天下的可能極大。

就算不能一統天下,滅掉劉漢,也是無虞。

‘要不再來個聯姻?’童真在如一掃沉疴的病人,枯木逢春,喝了口酒,立刻拜別郁德安,一溜煙兒去找豐立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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