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月病房與玫瑰畫室
- (英)瑪莉安·克羅寧
- 3字
- 2023-07-21 17:40:43
第一回
倫妮
當大家提到“終”字,我腦海里冒出的詞語,是“終點站”;冒出的場景,是“機場”。
我想象一方廣闊的值機區,配有挑高的天花板和玻璃墻,身著配套制服的工作人員只等記下我的名字和航班信息,詢問我之前是否自己打包了行李,是否獨自出行。
我想象乘客們紛紛木著臉查看屏幕,親朋好友摟成一團,滿嘴允諾“下次再聚”。
我想象自己也身處人群之中,我的帶輪行李箱輕盈地從亮閃閃的地面滑過,而我正查看屏幕上的目的地,來去翩然。
可惜,我必須給自己喊停。上述種種場景,恐怕都與我無緣。為我量身定制的“終”字,不是“終點站”的“終”,而是“臨終”的“終”。
其實,最近大家也已經開始改口,不再提什么“臨終”“絕癥”之類的詞,而是改提“危及生命”了,比如“患有危及生命的、重癥的青少年與兒童……”
就在剛才,護士一不小心說漏了嘴,用上了“臨終”這個詞——她正輕聲細語地向我解釋,醫院已經開始為身患絕癥的“臨終”患兒提供咨詢服務。緊接著,她又趕緊住了嘴,臉漲得通紅。“不好意思,我是說,患有危及生命的重癥……”護士改口道。我是否愿意報名呢?患者可以要求咨詢師前來病房,也可以自行前往為青少年特設的咨詢室,那里還有臺電視機呢。總之,醫院提供多種服務。不過我對“臨終”一詞并不陌生。畢竟,我在想象中的“機場”已經待了好久好久,準確地說,已經好幾年了。
只不過,我至今尚未啟程離開。
我沉默片刻,審視著護士胸前口袋上那塊倒垂的硅膠護士表。隨著她一呼一吸,它也一起一伏。
“要我把你的名字記下來嗎?咨詢師叫道恩,她真的很招人喜愛。”護士勸我。
“多謝,不過不用啦。我自有心理治療之道。”我說。
護士眉頭一皺,把頭一歪。“是嗎?”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