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恢復了原樣,成為985局編外人員后,林飛揚也沒覺得世界有什么不同。
除了一點……
十二月末,李煒下班回來,手上提著兩瓶醬油。
“主任說,這批醬油標簽貼錯了,不好處理,讓我們別浪費,硬塞給我兩瓶……就感覺,我最近人緣好像變好了。”
受已去世李父的影響,食品廠私下里有過關于李煒的流言蜚語,導致副食廠員工都很不待見李煒,有意無意總會遠離他。
就為這,車間領導也刻意打壓李煒,例如會把最臟最累的活兒交給他干,就好像鏟豆渣之類的。
但自從進入十二月中下旬,車間工人們卻一改往日態度,雖不至于討好,但吃飯聊天、出去玩兒,都愿意帶上李煒了。
“傻孩子,這難道不好嗎?”
楊允柔和的笑笑,李煒雖不是她的兒子,心里也由衷為他高興:“人緣好了,有更多女孩子看上..你,阿姨就等著哪天有媒人上門呢。”
林飛揚在一旁也不說話。
李煒工作環境會發生變化,自然是林飛揚特意交代過老黃,在廠里多多照顧這位好兄弟。
老黃面子還是挺大的,他早五年前,就作為退伍兵轉業分配到食品廠,因為985局的關系,參與過幾次特務抓捕,上了廠里大廣播通報表揚,連廠長都客客氣氣的。
有老黃出手,誰還敢為難李煒?
從李煒手上接過醬油瓶子,一瓶兩斤裝,標簽上寫著‘精品鮮醬油,京城食品廠出廠’字樣,但這些字有重影,讓人看的模糊不清。
再轉到配料表,好家伙,一水在上輩子某平臺看過的‘科技與狠活’,光是鮮味氨基酸就有七八種。
對此,林飛揚自然是嗤之以鼻。
黃豆釀造醬油過程中,自然發酵就會產生多達十幾種氨基酸,這些氨基酸就是醬油中鮮味的來源,既然本來就有,額外再添加一些,就成了‘科技與狠活’,某醬油廠無辜受牽連,也是挺倒霉的了。
“還是高級貨,看來你現在真混的還可以。”
醬油瓶子是玻璃瓶,色澤黑中透亮,揭開瓶蓋,醬香味撲鼻而來。
“嗯,廠里生產出來,要分配給各單位作為年禮的產品,據說用了新工藝。”
貨是好貨,作為年禮也是給各廠領導,標簽出了錯,食品廠自然不好拿出手,直接銷毀是不可能的。
重新當做散裝醬油賣,普通醬油零售價還不夠這批貨生產成本的,當普通醬油拿出去賣,就是擾亂市場秩序,是原則問題,要被上綱上線的,所以只能夠內部消化。
時間流逝不因個人意志改變,59年最后一天在正常上班中度過,正式踏入60年。
元旦這天,周四,臘月初三,依然是正常上班。
一零年代,國內開始使用公歷作為官方歷法,元旦的概念也在各地流傳開,各種慶祝活動卻只在名流社交活動中..出現。
雖然建國時,將元旦確立成為節日,但全國上下卻并無慶祝形式,也沒有放假一說,老百姓僅且知道國家多了元旦這么個法定節日而已。
一大早,楊允天蒙蒙亮,起床做好早餐,一籠前一天晚上包好的青菜餡包子、一籠大饅頭、一鍋大米稀粥、一海碗炒什錦咸菜。
等家人也陸續整理好衛生,就看到她正翻看日歷。
“飛揚啊,你今天下公社采購,看看有沒有多的雞鴨,野豬肉啊、驢肉啊、有牛肉的話更好了,今天臘月初三,咱家里也該開始準備過年的東西啦。”
林飛揚應一聲‘好’,精神有一些恍惚,思緒也開始雜亂無章起來,沉睡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突然涌現開始攻擊他。
上輩子小時候,最初關于過年的記憶還是九十年代前中期,他還在上幼兒園,父母也是在才進入臘月,就開始準備過年的東西。
那時,他家庭經濟條件不錯,老媽是城里手藝最出名的裁縫,定做一套女裝,就大幾百上千,在小城里,穿這樣一身出去,可比同期名牌有面多了。
所以家里雞鴨魚肉是不缺的,各種副食品、酒水飲料、零嘴、糖果也是一箱箱往家里搬,直到臘月二十三,老爸這個打工人還要繼續上班,老媽就會停下工作。
二十四這天,一早兒開始打掃衛生,接著貼對聯,到了晚上就泡米蒸年糕……這種習慣維持到進入新世紀,互聯網逐漸興起,社會上物欲橫流,過年也逐漸變得越來越敷衍。
他很想能夠再次感受到小時候過年的氣氛,但隨著年齡增加,過年除了那一場可看可不看的晚會,似乎已經變得比元旦更像普通的一天了。
“哥?哥!”
林果在林飛揚耳邊吼了一嗓子,將后者拉回到現實,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重生回到過去快有一年時間了,重新感受小時候年味這個愿望,近乎吃飯喝水一樣容易實現。
“哥,你咋發呆啊?叫你你也不應!”
嘟著嘴,林果臉頰氣的鼓鼓的。
林飛揚看了好玩,調笑道:“沒啥,就是想到一些事兒……你這表情……我教你個好玩兒的,看好了啊!”
說著,林飛揚就將兩側唇角的肌肉往嘴里吸,頓時上下嘴唇向中間擠..壓,上嘴唇往上翹,下嘴唇往下翹,變成了上輩子某女星著名的金魚嘴。
“哈哈哈……哥,你真逗。”
林果也顧不上生氣了,看到林飛揚的金魚嘴,便忍不住開口大笑。
其他家人注意過來,也開始笑。
“好啦,哥,別逗我啦,你可真幼稚,我笑點低,不經逗……那啥,我剛剛就是想問你,過年送我個新書包唄?”
這年頭,小初高學生們的書包基本都是單肩斜挎包,因為縫制省布料,也容易。
窮一點的家庭,就用布頭拼接起來,只縫單層,很容易被筆尖捅破。林家這種家庭,楊允給縫過幾次,一尺布可以做一個,但一樣容易破,她就用兩尺布給縫了兩層,那筆尖就像毛遂自薦一樣,依然捅個大窟窿。
楊允便放棄掙扎,給買了帆布包,結實、耐用,可架不住筆尖這玩意兒時時刻刻都在磋磨著內袋,林果一個包用三年,早就補了兩三個補丁。
“可以,我去找找哪有工業券,給你們仨一人買一個新書包。”
林飛揚寵溺的揉了揉林果腦袋,換來小姑娘忸怩抱怨:“哥,別摸我頭,我可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摸頭會長不高的,同班女生一個個都比我高,一定都是被你摸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