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17日。
考級的日子到了。
任澗提前向班主任請了個假,迎接已經準備了很久的鋼琴十級。
張老師在批下假條以后,看著任澗一邊感謝著一邊退出去,不由得自言自語:“或許她真的能考音樂學院?”
是的,任澗在開放藝術節上渾然天成的表演,也無形之中把張老師征服了。她注入情緒的彈奏柔如流水,還加入了大量極難的手法,讓那首曲子變得極為高級。以至于后面有人去網上查《起風了》的鋼琴曲,卻沒有一個人能彈出任澗的感覺。
那種光是聽到曲子眼前就能浮現萬水千山的感覺。
她在藝術節上的演奏,也成了無法復刻的絕唱。
任澗也算是真真正正用實力打碎了所有對她的質疑。
任澗先是躡手躡腳地回了家,準備自己的證件材料。她本以為家里沒人的,但一打開門時卻恰好撞見劉戀手里拿著一摞紙。
“媽……”任澗人都傻了,心跳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你怎么在家……”
劉戀黑著臉,壓迫感好似一座大山,擋在任澗面前。如果劉戀反對她請假考級的話,那今年的考級就白費了。
下一次考級就要等整整半年了,那時候已經快要高考,去考級的機會更是寥寥可數。
劉戀揚起手來,任澗下意識別過臉去,但意料之外的,她的臉上沒有落下巴掌。
小心翼翼地扭過臉來,任澗驚奇地發現劉戀遞上了那摞紙,定眼一看居然正是她要準備的各個材料。
“媽,你這是……”任澗吞了下口水。
“你今天不是要去考級嘛,東西我幫你準備好了,你看看有沒有落下什么?!眲傩χf,“這里有很多你以前考級的文件,都收起來了,怕你找不齊。”
任澗的心安定下來,試探著問:“媽,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考級?”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把十級考下來么,以你的性子你肯定不會放棄這次機會吧?!眲僬f,“所以我也一直關注著考級日期。”
“那你……不反對嗎?”任澗又問。畢竟在她印象里,劉戀始終是反感她彈鋼琴的。
劉戀盯著任澗許久,忽然釋然地笑了笑:“你長大了,有些事我阻攔過多就適得其反了。在你病重這段時間,我不知不覺明白了一些事。你也有理想,不該給你過多的束縛。一個考級而已,我支持你。”
任澗忽然眼眶就濕了。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情不自禁地抽噎起來。這么久了,過了這么久了,劉戀終于理解自己了。她就像一位與敵人周旋許久的戰士,從未占過上風,幾乎被逼入絕境之時,忽然枯木逢春,品嘗到了勝利的滋味。
這種來之不易的勝利,太讓人難受了。此刻,任澗沒有激動,沒有開心,有的只有在長久壓抑下的釋放。她抱住劉戀,后者也感慨萬千,慶幸自己迷途知返,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大膽去飛吧,跨過上次沒邁過的坎。”劉戀鼓勵道。
再次檢查了一下材料,任澗準備上路了。臨行前,任澗站在門口向劉戀道謝:“媽,謝謝你理解我支持我?!?
“這是你應該的?!眲僬f,“你在藝術節上閃閃發光?!?
任澗一愣,震驚地看著劉戀,難以置信地問:“你去看了?”
劉戀微笑著點點頭。
任澗短暫頓了一下,也笑了。
離開了家,任澗與覃笙相約在蘇城的火車站,踏上了考級之路。
遠遠的,任澗就看到了覃笙背著挎包,端莊地站在一個牌子下。
“覃老師!”任澗興奮地跑過去揮著手,“好久不見了老師!”
覃笙也看到了任澗,一把將她摟住,親切地問:“最近過得怎么樣,心情好嗎?”
任澗眨眨眼,想了想說:“好像的確很久都沒不開心過了?!?
“那說明病情好轉很多啊。”覃笙欣慰道,“你沒走我妹妹的老路,真是太好了?!?
“還不是因為有你們,在我最難的時候都陪著我?!比螡娟柟獾匦χ?,“話說,老師你還有補習班的學生等著你上課呢,你花時間陪我考級這樣好嗎?”
“你不也是我的學生嗎?”覃笙一句話暖進了任澗心窩。
任澗愉悅地樂開了花。就在交談之際,已經開始檢票了。任澗和覃笙走過流程,一路向著考級的目的地——京城前進。
列車上,覃笙談起了關于考級的事情:“央音是全國最厲害的音樂學院了吧,它的鋼琴證書也是很權威的,最高的九級就已經打得過一般的十級證書了。如果你能把九級上面的演奏級拿下,你就是全國最優秀的鋼琴家之一了啊?!?
“是啊,雖然央音九級就已經足夠媲美所有十級證書了,但我的目標不止如此?!比螡緵]有轉移目光,“我一直對外宣稱我沒有考過十級,也一直說我要考十級,實際上也是對自己的抽打吧。央音的演奏級就是我心中的十級,邁過這道坎,我才能放心?!?
覃笙理解她的心理,問道:“那你這次準備彈哪個曲子?”
“《夜鶯在歌唱》?!比螡久摽诙?。
“這么堅決?”覃笙有些驚訝,“要知道這首曲子在難度上來說還是中上游的?!?
“難不倒我的?!比螡鞠喈斪孕诺卣f,“我現在感覺我的狀態很好,順利彈完不成問題。”
“你現在真的很自信啊。”覃笙夸贊,“和你之前畏畏縮縮的樣子大相徑庭。”
任澗不好意思地笑笑:“畢竟也是要慢慢克服抑郁癥的人嘛?!?
“嗯,以你的技術和手法,確實不成問題?!瘪险f,“我看過你的藝術節現場了,簡直是超凡脫俗的演奏,堪稱史詩級live啊。從那種程度的表演來說,這十級你鐵定過了?!?
“你也看過我的節目了?”任澗大吃一驚。
“對啊,雖然沒有幸到場,但是我看了錄像的。”覃笙說,“即使從桂花辭職了,但關注的公眾號可是一直在?,F場的錄像師把全程都上傳了,從手機上看都能感覺出絕妙,現場真是難以想象,都有點后悔沒去了?!?
任澗也頗為遺憾,因為她真的很想讓覃笙聽一聽自己的絕佳演出。但她也沒有過分沉浸其中,因為她知道,屬于她的未來,還遠。
“等我十級過了,我就準備發歌了?!比螡菊f,“我要在2019年前發表我的第一張專輯,然后剩余時間就專心備考,等上了大學再發表第二張?!?
覃笙點點頭:“嗯!真是不錯的展望哈?!?
一路暢談,直至傍晚才到了京城。任澗的考試時間就在七點左右,看起來再吃個晚飯也是綽綽有余的。出了車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二人隨便吃了點,便向央音趕去。
一直到了考場門口,任澗深吸一口氣,準備直面她的最終一戰了。
上一次敗北的一戰,這一次,任澗將會拿回屬于她的演奏級。她只要能邁過心坎,就能跨過演奏級大關。
“我進去啦?!比螡緦︸险姓惺?。
后者點點頭,目送任澗走進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