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后，曾許仿佛人間蒸發了。

2018年，10月11日。

曾許兩天沒來上學了。班主任袁老師極為擔憂他的狀態，她是第一個告訴曾許那個壞消息的人，她也了解曾許是個怎樣的人。曾許平時誰也不服氣，總是像把干柴，一點就著，但實際上他非常重視感情，尤其是上次曾鐵來學校做檢討那一次，袁老師深深地看清了曾許的另一面。

因此兩天不見他，袁老師也始終放心不下。可是曾鐵去世了，曾許媽媽自離婚后就再也沒拋頭露面，他的兩個監護人都無法聯系，本人的電話也打不通，這讓袁老師實在沒有辦法聯系到曾許。

下課以后，袁老師把崔楚和秋棕叫到走廊里去，焦急地問道：“崔楚，秋棕，你們兩個和曾許關系好，你們最近有沒有聯系到他啊？”

崔楚和秋棕對視一眼，皆搖了搖頭。

“他沒和你們說過話嗎？”袁老師更加擔心了。

“沒有，老師，我們從他父親的葬禮回來以后，他就沒再出現過。”崔楚說，“我給他發過消息，可是他不回。”

“我這邊也是，打電話也不接。”秋棕說，“許子會不會悲傷過度啊？他不會做傻事吧？”

崔楚擺擺手：“可別瞎說，許子才不會呢。”

袁老師滿臉寫著憂愁。曾許雖然是個問題生，經常惹麻煩，讓袁老師很頭疼。可是這孩子本質不壞，人緣也很好，某些方面討人喜歡。袁老師從來都是對曾許很照顧的。

“你們倆陪我去他家看看吧。”過了一會兒，袁老師這么說。

崔楚和秋棕又對視一眼，點點頭。

在午休的時候，二人找到袁老師，并一同向老城區走去。雖然曾許總被找家長，袁老師和曾鐵也混了個臉熟，但她從未知道曾許家在哪里。這個時代，家訪已經非常稀缺了。

望著老城區破舊的圍墻，還有低矮的樓房，袁老師心中一陣痛楚。

“他家在這里嗎……”袁老師像是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前天搭建的靈堂已經撤除，地面仿佛刻意清掃過一般，落葉和沙石都一掃而空，開裂的地磚上只有少許灰塵。

好像那個夜晚發生的一切都從未來過。

“老師，就在這上頭。”秋棕停在一座樓棟下，指著昏暗的樓道。

“走吧。”袁老師語氣十分低沉，從陽光中走進了黑暗。

來到曾許家門前，袁老師敲了敲門，但意料之中地沒有得到回應。

“曾許？”袁老師又加重敲了敲，“曾許在家嗎？我是袁老師，你給我報個平安。”

還是沒有回應。

崔楚吞了下口水，又重重敲了敲門，喊道：“許子！我和秋也來了，我們跟老師來看看你！不管怎么樣，你先露個面，我們知道你沒事就好！”

還是沒有任何的聲音。

“不可能啊，他不在家嗎？”秋棕皺著眉，甚至還想從貓眼看進去。

“不行，我還是擔心。”袁老師拿起電話，“我叫個開鎖的師傅來，我必須看到曾許人，最后我給他換個鎖就是了。”

崔楚和秋棕沒說話，仿佛默認了。他們也很想知道曾許到底是否安好。

很快，開鎖師傅來了，把這老舊的破門輕而易舉地撬開了。開門的一瞬間，一股難聞的酒味夾雜著陳舊的煙味撲鼻而來。

袁老師捂著嘴，差點吐出來。門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破桌子，上面擺滿了啤酒瓶，還有幾碟有點發霉的菜。地上還七扭八歪地擺著酒瓶子，還有大量聚在一堆的煙頭。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在揮散不去的煙霧中折射出光束。

秋棕連忙進去打開窗戶，清涼的空氣總算透了進來。崔楚也進兩個臥室找了找，可沒見到曾許的影子。袁老師難以置信地坐在飯桌邊，雙手拄著膝蓋，有點止不住地發抖。

“他到底去哪了……”袁老師發出質疑自己的疑問，“桌子沒收拾過，也沒有生活的痕跡……他不會真的……”

秋棕說：“老師，我知道還有一個人或許能知道他的去向，我們去問問吧。”

袁老師抬起頭，木訥地嗯了一聲。

回到學校，已經開始上下午課了。袁老師敲了敲九班的門，說：“張老師，我找一下任澗。”

張老師一愣，看了看任澗。后者也意外地望著門口，張老師點點頭：“去吧。”

任澗起身向門口走去，看到袁老師身后還有崔楚和秋棕兩個人。

“這是……”任澗看起來狀態也不好，滿面沒有一絲血色。

“任澗，曾許消失兩天了。”崔楚說，“你有沒有他的消息？”

任澗低下頭，微微搖頭說：“沒有，我聯系不上他。”

“你也聯系不上？”秋棕驚愕道。

“從那天晚上以后，他就人間蒸發了一樣。”任澗說著，臉上露出后怕的表情，“我給他發過很多消息，打過電話，也去家里找過，但是始終沒得到任何回應。”

袁老師倒吸一口涼氣，心悸地問：“曾許他不會……想不開吧？”

“不會。”任澗回答得倒是干脆。

“這么肯定？”袁老師不知怎的，盡管擔心得心都要堵塞了，但聽到任澗這么果斷的否定，居然安穩了一些。

“是的，曾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任澗無比確定，“會想不開的只有我，他也強烈阻止我自盡。他經歷過很多個幾乎永別的瞬間，他對生命無比重視，不可能輕易就想不開。”

聽她這么說，三人就放心下來了。

“可是他究竟去了哪呢？”袁老師還是摸不到頭緒，“我們也去他家看過了，還把門鎖撬開了，屋里根本沒有人，也沒有任何住的痕跡。他這幾天就是不在家。”

任澗定定地看著地面，如果這么說，她確實也想象不到。

“老師，你別擔心，他一定沒事的。”任澗雙手合十，“他已經克服了這么多困難，這一次他一定也能靠自己扛過去。”

崔楚和秋棕也點點頭，他們亦相信自己的好兄弟不會被擊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