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歡喜州郊外,雨越下越大。
任憑紅螺莊園里熙熙攘攘,窗外雨水噼里啪啦的聲響,也吸引了些許賓客的注意。
誰也不喜歡出去玩的時候下雨,喬淵也不喜歡,不過,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匯聚在了輪椅青年的話語中。
剛剛在衛生間里,那個鷹鉤鼻的禿頂男人說了,巴奈特·威廉是小兒子,那么眼前這位可能便是子爵的長子了。
他剛剛還好奇那子爵生有兩個兒子,偏偏在格里芬的嘴里,流露著小兒子在主持家族。
大兒子殘疾,小兒子患有怪病,嘿。
幸災樂禍什么的不多,但很明顯可以降低它反殺的難度,整挺好。
從周圍人的議論中,喬淵很快得知,這個威廉家的長子,叫奧斯特里茨·威廉,平日里主持些威廉家族的日常事務,為弟弟巴奈特·威廉分擔一下。
至于老威廉子爵大人,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靠著一種叫赫拉物質的藥,延年益壽。
在聽到赫拉物質的時候,喬淵的腦海里很快出現,舊日報社副社長索林·佩恩提前的那一劑長生不老藥,不知是不是一個東西。
與此同時,威廉家長子奧斯特里茨·威廉,繼續說道:“一周后我弟弟巴奈特的生日地點,在塞恩集團的后花園,歡迎大家。”
“而今晚,照例,送各位一顆海螺。”
奧斯特里茨·威廉話音未落,莊園里就掀起一陣躁動,很多賓客臉上流露出興奮的神色。
似乎非常的期待。
似乎他們齊聚一堂,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獲得這顆新的海螺。
喬淵微微皺眉,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只見那威廉家的長子緩緩抬起手,站在他身后的幾個侍者,便把早已準備好的新鮮海螺,分發下去。
每個侍者的手中托盤只有一個海螺,分批次,一個一個非常恭敬的送到各位富豪的手里。
這個過程稍微花了一點時間。
很快,德古拉·瑪姬也收到了一只海螺。
喬淵略有古怪,來的路上就看見紅螺莊園的墻面上鑲嵌著不少海螺,在衛生間門口也看見了幾只海螺,現在這威廉家的長子還分發海螺……
海螺有什么寓意么。
他扭過頭,看向瑪姬的海螺,發現那質地水潤光滑,巴掌大小,帶著黑色的斑點,還挺好看。
所有人的海螺都是差不多的色澤,大同小異,每一個賓客在接到這個海螺后,似乎都較為心花路放。
有人小心翼翼的拿出燙金的紅布,把海螺珍貴的包裹起來塞在懷里。
有人拿起海螺放在嘴邊,親吻了一下。
還有人把海螺的殼口位置,貼在耳朵上聆聽了起來。
剛剛還非常正常的賓客們,在此刻隨著獲得海螺之后,舉止言行都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比如,他旁邊有一個頭發稀疏的老婆婆,身體干枯,皮膚慘白,仿佛快要入土了。
那老婆婆拿起海螺,貼在耳朵上虔誠的聆聽著,仿佛聽到了天父的呢喃,暮氣沉沉的身子骨居然綻放了朝氣,氣色都好了幾分。
另一個面色蠟黃的年輕人,抬起頭,搖了搖,海螺從滑落一些乳白色的汁液,喝下去后,蠟黃的臉色竟變得白里透紅!
還有一位眼窩深陷的褐色頭發女人,手捧著海螺,發出尖叫:“我聽見主的聲音了!”
喬淵的目光第一次變得格外凝重。
這里…難道不是晚宴么。
怎么忽然變得像一群瘋狂的邪教徒。
耳邊似乎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那是一位侍者,在認真又仔細的詢問著:
“查理先生?查理先生?”
喬淵的心神在微微一頓后,回過神來,他差點條件反射的揮出命運之錘。
站在自己一側的,是一位長發侍者,很有禮貌的端著一只淡金色的托盤,托盤上擺著一只新鮮海螺。
喬淵皺眉看去:“什么事?”
長發侍者溫柔開口道:“查理先生是男爵大人的朋友,又是第一次來,請收下這份薄禮。”
聽著使者的話,喬淵的下巴重新抬起,看向二樓露臺那里。
幾乎在意料之中,那位威廉家的長子奧斯特里茨·威廉,微微側臉,與他的目光觸碰,露出一絲善意的笑。
他一瞬就明白了,這是來自對方的禮物。
他本想著拒絕,這海螺一看就不對勁,這里根本不是什么宴會,到底是什么組織,他暫時不清楚,但儼然不正常。
尤其是剛剛的那位雙眼深陷的褐色頭發女人,居然說,聽到了主的聲音。
主是誰?!
紅螺又代表什么。
難道……他沒有急著去答應,也沒有拒絕,他想看看德古拉·瑪姬的態度。
不!我在做什么。
我現在不是喬淵,不是余燼成員,不是為了查找查爾斯·威廉。
我現在只是一個來自十二區的牛仔商人,我叫亞歷山大·查理,我結交了瑪姬夫人。
喬淵的心思提到了嗓子眼。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心境在細節方面,還是太過稚嫩,非常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
這可不行。
他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已經獲悉了查爾斯那個小畜生,一周后會在賽恩集團的后花園過生日。
一切都萬事俱備。
如何也不能在這里露餡。
不管露臺上的奧斯特里茨·威廉有沒有幫助過他的弟弟巴奈特,都是威廉家族的人,對自己都具備著一定的威脅。
他不能犯錯!
說來話長,這些思緒也不過在喬淵兩個呼吸之下,他沖著那露天上的奧斯特里茨·威廉抱之一笑,表達著感謝之意。
隨后,他欣然接受這份禮物,從侍者的淡金色托盤上拿起那只海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露臺上的目光漸漸收回,似乎很滿意。
德古拉·瑪姬似乎頗為受用,沖著喬淵笑了笑:“威廉家唯一讓我看的過去的,就是這位了。”
喬淵很快反應過來,這分明是威廉家家的長子看著德古拉·瑪姬夫人的面子上給他的禮物。
呵,大驚小怪。
看的出來,這個威廉家的長子,很會顧全大局,并沒有因為自己沒有邀請函而忽略。
只是對方身為威廉家的人,他完全沒有任何好感,手里的海螺沉甸甸的,質地一如既往的好,仿佛藝術品,可以用來收藏,在外面賣個幾百塊塊錢,應當不成問題。
四周賓客的歡呼,尖叫,又或是感激之聲,充盈在耳邊,讓喬淵忽然伸出一種…心底搏動的變故。
海螺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可以讓他們如此興奮又狂歡。
先前他不理解,也難以接觸到,總不能說,把瑪姬的海螺拿過來把玩。
而現在,這奇異的海螺就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了幾分,無人在意的角落里,沒有人注意到他在干什么。
數息后,喬淵拿起海螺,把殼口對著自己的左邊耳朵,并未完全貼合的保持著微弱距離,聽了起來。
什么聲音都沒有。
他提著的心又松懈了下去。
他狐疑中,索性把殼口完全貼在耳朵上。
似乎…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咦?喬淵古怪中,想著把海螺拿開。
忽然,一句溫柔的女人聲音從殼內傳來,劇烈沖擊著他的腦海,乃至渾身上下。
“淵兒,這十二年,你過得還好嗎,媽媽很想你,記得吃飯,記得喝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