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國。

譙縣。

當地的豪強一族，曹操所在的氏族曹氏。

伴隨著自雒陽遠道而來的天使帶著一封文書而引起躁動。

天使一臉平靜，雙手呈上文書后便推脫擺手告辭了。

徒留下一頭霧水的曹嵩望著天使逐漸遠去的身影。

任憑他如何去挽留，遠道而來，一路上風塵仆仆的天使卻絲毫不拖泥帶水，恭維了兩句便頭也不回離去。

“這天使怎不似往日。”

曹嵩還在暗自納悶。

他身居高位已有多年，對于這由雒陽遠赴而來的天使，其中所蘊含的潛規則了解的實在是太多了。

本身已經準備好足夠多的禮品想要送出去的他，一臉歡喜。

結果，人家就好像是視金錢如糞土似的。

“世道變了。”曹嵩感慨道。

當他還是小小官吏時，那時的官場遠遠不似太傅如今掌權時的海清河晏，甚至可以說是一團烏煙瘴氣。

從上到下都充斥著一股為己謀利的情緒。

似乎人不為己便要天誅地滅，身處其中的曹嵩卻是如魚得水。

憑借著他自身足夠應付絕大部分場所的口舌，以及那蘊藏背后的一些小手段。

他甚至于孝桓帝時期，做到了監督雒陽周邊百官職權的司隸校尉。

這其中，除了養父曹騰所遺留給他的政治資源外，便是曹嵩自己通過錢財物帛進而一步步打開了通往上層社會的通道。

他時常以自己的親身經歷來告誡一心想要成為士人的曹操。

“這個時代是屬于宦官的時代，是屬于那些可以靈活運用手中權利的人。”

“不是那些所謂名士，為了一己名利，從而可以放棄一切的愚蠢決定。”

“像養父那般靠攏，足矣使得曹氏一族徹底成為一方世族，而不似現在的一縣豪強。”

曹操每每聽見父親以這種口吻告誡他時，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絲毫沒有在腦子里有所逗留。

這些都是旁末小道，登不得大場面。

甚至有時曹操還會站起身來怒視著曹嵩反駁。

“你難道不知道外面那些士人都是怎么議論我曹氏一族嗎？”

“每次出去聚會，我曹操哪怕是付出再多，全場都包下也絲毫無法阻止那些背后潛藏著的譏諷，嘲弄。”

曹操聲淚俱下，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但養祖父畢竟出身宦官，曹氏也是依靠宦官起勢，從而達到現在這般境地。

這不是一個小小的曹氏嫡子可以改變的。

又或者說這個大勢尚且不是現在的他可以改變的。

曹操時常會幻想。

若是那汝南袁紹身處自己的境遇，又會作何選擇。

在那月旦評時的霸道姿態，以一己之力迫使許邵兩兄弟橫眉冷對卻仍要選擇低頭。

明明是汝南當地霸主級別的世家子弟，待人處事時卻從沒那種仗勢欺人的氣度。

又或者說對我曹操沒展現出這般姿態。

曹氏可沒有什么可以讓袁紹圖謀的，自己何德何能讓袁紹費盡心力去為自己謀評語，從而得罪了許邵許靖。

當他得知有天使降臨，來到曹氏時。

他立馬就推開了一貫飛鷹走狗不修邊幅的曹仁，飛快的跑向家里。

只留下一頭霧水的曹仁看著自己的兄長一溜煙的消失不見蹤跡。

“父親，天使來了？”

曹嵩沒好氣的冷哼一聲：“與你又無甚關系。”

他膝下子嗣，最看重曹操。

奈何，曹操無論做什么，總喜歡與他安排好的路線反著來。

但這又畢竟是自己兒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并未起什么作用。

反而使得曹操的氣焰隨著時間日漸增長。

曹操傻笑著想要上前奪過曹嵩手中的文書。

對此早有預謀的曹嵩冷笑。

“天使既來，父親何不挽留多歇息幾日，人遠道而來，我等乃主人家，此事傳出去豈不留他人笑話。”

曹操眼見奪不到文書，這才選擇作罷，在得知天使一刻不曾停留就離去，他頓時覺得自己父親有些摳過頭了。

天使，乃雒陽朝堂上，皇帝陛下所派遣內侍，地位雖低，但卻因可以日常服侍皇帝的緣故，故向來被底下的官吏爭相巴結。

曹嵩看著一臉關心的曹操，瞬間產生了一種想要把他塞回去的念頭。

恨鐵不成鋼的呵斥道：“你父就是那般不知規矩的俗人不成，若為父是那般，如今焉能做到朝廷九卿，倒是你，整日飛鷹走狗不知修身養性，還去巴結袁氏。”

曹嵩長嘆一聲，本就布滿褶皺的臉上此刻也是頓現無數線條。

“那袁氏心高氣傲，不可一世，仗著門下故吏學生遍布朝堂，視我曹氏為微末，你既為曹氏子弟，焉能去選擇巴結對手的道理。”

曹操卻是立馬反駁道：“那袁氏子弟卻不盡是父親口種所言那般，最起碼那袁本初對我就頗為優待。”

一提到袁紹，曹操立馬就來了興趣。

“若非其不顧聲望為我謀評語，我如今尚且不知何時才能進入士人隊伍。”

不說還好，一提士人，曹嵩就像是點燃了炮仗一樣，立馬吹胡子瞪眼的怒視著一臉無辜的曹操。

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指著曹操，隨即罵道：“那袁紹若是將你當做玩具玩弄，你這般心性也尚且不知，為父生怕未來某一天，人家把你賣了，你甚至還要時刻念著別人的好。”

“如今誰人不知我曹氏與宦官走的極為親近，你卻反其道而行之，去爭什么美名其曰月旦評的評語，豈不知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曹操就像是被壓到了尾巴一樣，臉色一陣發青又轉而發白。

“那袁紹不是父親所說的那種人，更何況，我與士人親近些，不也是為了我曹氏未來可以更多一條路。”

“萬一，太傅得知我曹操的評語，遂生起征召我的念頭來，到那時我曹操就可以大聲的說出。”

“我曹操雖是宦官之后，卻也心懷大漢，一心想要為朝廷箴言納功的人。”

曹操幻想著美好未來，殊不知此時等著他的便是一個巴掌。

曹嵩眼見自己的兒子越說越離譜，氣不過的他立馬選擇上手。

反正，曹操皮糙肉厚，耐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