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報志愿的截止日期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再想想，不一定非得今天做決定。”張揚見任雪還有些猶豫，索性勸她多考慮一段時間。

“嗯，張揚這句話還是有點道理的。填報志愿的截止日期是七月七號，你還有足夠的時間考慮。”

老王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茶，感嘆道：“你們也算趕上了好時候，以前高考需要先填志愿再考試，沒法估算自己的分數，難度還要大得多。我們讀書的時候就更難了，那時候根本沒有填不填志愿的說法，全省考生按成績來分配，成績最好的上清華北大，差一點的上重點大學，像我們這種不上不下的……大多數都分配到師范院校了。”

“老王，你這就屬于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你們這個年代的師范，比一般的重本都要值錢多了，畢業之后還包分配，這才是正兒八經的鐵飯碗。”張揚撇了撇嘴，打斷老王的感慨。

96年之前大學生是包分配的，像老王這種師范生，最差都能撈個市重點中學的編制，干到五十歲左右就能光榮退休，領著城鎮居民的退休工資，生活美滋滋。

99年全國高校大肆擴招之后，大學生的金字招牌就沒那么亮了，除了頂級名校之外，一般大學出來的畢業生，找工作都不怎么容易，更別說享受老王他們這種待遇了。

雖然張揚心里很尊重老王，但這種享受過優惠政策的老家伙，在他面前感嘆生活不容易、年輕人多幸福之類的話，還是會忍不住翻白眼。

張揚上輩子因為生意做得還算不錯，經常會接觸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人物，經常會碰到某些部門的老頭憶苦思甜，或者某些國有企業大腹便便的領導高談闊論，回憶他們當初有多不容易，痛斥年輕人不知道上進，只知道躺平等死，沒有半點朝氣之類的。

一般人發表這種言論，張揚當場就能啐他一口；但這種身居高位、手握權力的既得利益者在那狗叫，他還得陪著笑臉，說對對對之類的場面話。

忒他媽憋屈！

好在老王還沒進化成到更高級別，聽到張揚的吐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那我考慮幾天，再來找老師吧。”

任雪聽到他倆插科打諢，心情似乎放松許多，總算表了個態。

“這就對了嘛。”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當著老王的面發出約會邀請：“老王還得忙著給同學們填志愿，我們就別打擾他了，去城里逛逛吧？”

“噫……”

老王扶了扶眼鏡，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像是發現了什么。

“噫什么噫？沒見過追女孩子么？讀書的時候你不讓我們談戀愛，現在爺畢業了，想追班長大人，你還能攔著不成？”張揚笑的那叫一個囂張。

“任雪能看上你小子？”老王的小眼睛里閃爍著不相信。

“不努力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就像我不參加這次高考，你能想象到我考550分么？”

張揚充分發揮不要臉的精神，朝著任雪嘿嘿直笑，“要是班長大人哪天接受我的追求，老王你還得準備份子錢呢。”

“你別瞎說！”

任雪小臉通紅，輕輕跺了跺腳，扭身向外跑去。

“再見老王，我追媳婦去了。”

張揚笑著揮了揮手，迅速起身跟上。

“你這臭小子……”

老王著實被他不要臉的樣子震驚到了。

他端起搪瓷杯抿了口茶，透過玻璃窗看向操場，看到一男一女的身影，眼神漸漸變得遲疑起來。

如果之前有人跟他說，張揚這小子追求任雪，他第一反應肯定是對方在放屁；但張揚今天的表現讓他覺得很不一樣，說話的時候沒有以往的唯唯諾諾，舉止大方，渾然不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倒像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中年人。

這樣的張揚，說不定真有可能吃到天鵝肉。

……

……

一男一女走到操場上，女孩子突然轉過身子。

“張揚，你以后別開這種玩笑了！”

女孩子表情嚴肅且絕美，一本正經道：“我不喜歡！”

“誰跟你說我在開玩笑？”

張揚毫不示弱地盯著她，笑道：“我很喜歡你，真心想追你，這是認真的。”

“我不信。”任雪輕輕搖頭。

張揚好奇道：“為什么？”

“高中兩年你都沒怎么跟你說過話，怎么剛一畢業，就開始喜歡我了？而且你說話的時候，老是喜歡嬉皮笑臉，根本感受不到你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還有，我記得你家應該很窮……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但我的意思你應該清楚，你騎著幾千塊的摩托車，駕駛技術還很不錯，難不成這些年你都是在演戲？”

任雪皺起好看的眉頭，陳述她對張揚的不解。

“看來我在你的眼里，是個騙子一樣的角色？”

張揚的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完全沒有因為她的話生氣。

長得漂亮、學習好智商高、心地善良性格好，這些是任雪的優點，但這些優點，還不是她的全部；通過兩人今天短暫的接觸，任雪就能發現張揚這么多的變化，說明她的觀察能力很強。

“不……不是，我沒這個意思。”任雪急忙擺了擺手。

“你是這個意思，也沒什么關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

張揚指了指身后的教學樓，“只是我們倆一直站在這，讓其他老師和同學看見了，很有可能會讓別人誤會。要不咱們順著河邊走走？你全部的疑惑，我都可以解答。”

任雪稍加思索，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走下青石臺階，出了校門，繞過幾棟房子，很快來到文溪河邊。

順著河邊慢慢踱步，張揚開口，給任雪講了個故事。

故事里男主角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母親在他小時候就死了，父親獨自撫養兄弟倆長大。兄弟倆也很懂事，打小就知道幫助父親和爺爺奶奶干活，什么苦活累活都干過，只是為了賺到他們倆的學費。親戚朋友一直告訴男主角，他只有認真讀書，考上好大學，才有可能改變一家人的命運。

這種莫名其妙的使命感，伴隨了男主角很多年，就像是逃脫不了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