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等著。”
老頭沒接張揚的話，轉身朝屋內走去。
張揚又一次在跟老頭的較量中獲勝，心情很是高興，放下肩上的蛇皮口袋，在院子里瞎逛。
老頭把院子打理得非常干凈，菜圃外邊幾乎看不到泥土。
這一點張揚很佩服，他雖然也愛干凈，但自己很少會動手。
些許磚頭木材之類的雜物，被老頭擺放在院子的一角。
“噫？”
雜物堆里的一抹粉紅色，吸引了張揚的注意。
他走到雜物堆前查看，赫然發現是一個廢棄的秋千。
這個秋千堆在雜物堆最下邊，一看就是廢棄很久了。
“這么久都不舍得扔掉，應該是老頭以前給孫女做的。”
張揚微微有些觸動。
上輩子他跟家里鬧翻后，回老家的次數不超過十次，不僅錯過了很多次家人歡聚的重要時刻，還留下了許多遺憾。
爺爺三次病危住院，全家老小都在醫院輪流侍候，只有他在外地沒有回來。
嚴重哮喘的婆婆在雨天摔倒，躺在床上大半個月，跟他通電話的時候，還特地壓抑著痛苦，不想讓他聽出一絲異常。
父親三高發作，距離腦梗只有一步之遙，是大哥在病床前陪護了三天三夜。
大哥結婚的時候，他正經歷第一次創業的慘敗，欠下朋友十五萬的債務，因為拿不出足夠的紅包，也因為執拗和扭曲的性格，沒能親自到場祝賀。
還有……許許多多像這樣的時刻，他曾經都錯過了。
年輕的時候就算心里覺得遺憾，也會安慰自己不是什么大事，等哪天發財了，再加倍補償家人和朋友。
等到真掙到一些錢了，張揚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錢能買到的。
親情，友情，抑或是……愛情。
半生追夢，醒來一無所有！一場大醉，重返二十年前！
既然老天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那么這一世，他一定要活得精彩萬分，彌補前世對家人的虧欠，找尋到他契合靈魂的另一半。
“或許老天讓我重來一次，就是讓我彌補這些遺憾，那……我肯定不能辜負老天啊。”
張揚一掃哀傷頹敗，神情變得激昂起來。
他把雙手放在嘴邊，學著《喜劇之王》里的星爺，四十五度看向天空，大聲吼道：“努力！奮斗！”
“你狗曰的發什么神經？”
老頭拿著一個黑色塑料袋走出門外，恰好看到張揚的奇怪行為，眼神瞬間充滿了戒備。
“咳咳……”
張揚忍不住咳了兩聲，這種自嗨的時候被人撞見，尷尬程度不下于當街拉屎。
為了轉移老頭的注意力，他只能再次祭出大招。
張揚摸了摸粉紅色的秋千，嬉皮笑臉道：“老頭，這是我媳婦小時候坐的秋千吧？”
“去你大爺的！”
老頭把塑料袋扔到張揚懷里，用手指向大門吼了句，“拿著錢趕緊給我滾。”
“好的大爺，再見大爺。”
張揚笑著接住塑料袋，搖頭晃腦向外走去。
“你個龜兒子，不點一下？”
老頭愣了一下，連忙出聲提醒。
“看你說的話多見外？咱倆什么關系？未來的爺孫啊。行了，不跟你廢話了，我還要趕著去賣菌子呢，過幾天我還要來榕城，到時候再來看你。”
張揚朝著背后揮了揮手，說出的話險些讓老頭背過氣去。
“這個臭小子……”
老頭看著張揚漸行漸遠，轉身向屋內走去。
走了兩步，老頭停下腳步，稍微換了個方向，朝角落處的雜物堆走去。
站在雜物堆旁，老頭伸手摸了摸粉紅色的秋千，慢慢陷入了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睛微微一動，回過神來。
“這個臭小子其實挺不錯的，腦子靈活、處事得體、還不怯場，說不定乖孫真能看上他……不，不行，這小子長得不高，嘴巴太賤，配不上我乖孫。”
“嗨，是老頭子我想的太多了，乖孫那么有主見，老幺兩口子都管不了她，咋可能讓我給她介紹對象嘛。”
“再說了，乖孫在美國讀書，什么時候回來都不一定，臭小子連我乖孫的面都別想見到。想當我孫女婿，除非老天爺幫忙還差不多。”
張揚離開之后，極具戰斗力的年輕老頭像是突然變得老了許多，自言自語說些前后不通的胡話。
說著說著還會突然笑起來，又會在瞬間變得頹廢起來。
就在這時，老頭腰間掛著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哪個？”
老頭手忙腳亂接起電話。
他的手機號碼沒幾個人知道，除了自家的兒孫，就是一些多年的老友。
“爺爺，是我。”
一道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乖、乖孫！”
老頭渾身一震，笑容瞬間爬上臉頰，額頭的皺紋都少了許多，他努力抑制住激動，淡淡道：“咋突然給爺爺打電話了？是不是在美國錢不夠用？爺爺這里有錢，你給我個卡號，我讓小李給你打過去。”
“爺爺，我打電話不是跟你要錢，你有錢留著自己用就行啦。”
銀鈴般的笑聲再度響起，“我是想告訴你，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回國啦，這個消息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千萬別告訴我爸爸媽媽。”
“啊？好！好！好！”
老頭聞言一愣，旋即喜上眉梢。
“那先這樣，拜拜。”
對面很快掛斷了電話。
老頭沉浸在喜悅之中，半晌才緩過神來，哼著歌曲朝家里走去。
走著走著，老頭猛地停下了腳步。
“mmp，老天爺你是不是聽到老子剛剛說的話了？”
“呸呸呸，老天爺，是我老劉的錯，你千萬別當真啊。那小子長得太丑了，真的配不上我乖孫，你可千萬別亂點鴛鴦譜啊！”
老頭在門口急得上躥下跳。
這次他不是在演戲，是真他媽急了啊！
……
……
另一邊。
張揚揣著塑料袋回到小區門外。
“回來了？”
中年保安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剛剛來了兩個客人，我不知道你這些菌子賣啥價，就讓他們過二十分鐘再來。”
“謝謝王哥。”
張揚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紅梅，“這是老爺子剛剛給我的煙，你拿著抽，別嫌便宜哈。”
“這可使不得。”
中年保安連連擺手，“劉叔給你的東西，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