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騷亂是有預謀的，有人縱火，有人殺人。本就擁擠的街道中的人流瞬間爆開，哭喊和哀嚎充滿了惶恐。

然后尚能保持冷靜的人學著張辭順兩人的樣子開始突圍。

因為張辭順和景爍兩人從一開始就在有意識的觀察周圍所有通行的路徑，并且所在的位置不管有多少的其他方向的游行者前來匯合，他們都處于邊緣的原因。

他們不用面對騷亂的人潮。

身后有人追逐他們的腳步，張辭順回頭看了一眼，是下城區的人。

確定不是那些縱火殺人者后，張辭順便收回了目光。

上城區的街道和小巷錯落有致，標準的田字格極大程度的方便了張辭順和景爍的穿行。

身后的那些追逐者很清楚這么多人全都朝著一個方向跑會導致目標過大，所以很聰明的在一條條岔路口分散開。

景爍選擇的都是小巷，建筑背后的小巷沒有面向大眾那樣的光鮮亮麗。每隔一段路程便能看到一排裝滿了垃圾的鐵皮垃圾桶陳列在一邊。

一些古式的建筑上還能夠看到從高層螺旋延伸而下的安全梯。

兩人外加身后從一開始就跟著他們始終沒有掉隊也沒有轉向的尾巴，三人終于在一通狂奔后逐漸的放緩了疾馳的步伐。

騷亂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了，張辭順喘著氣開口道：“三次變向，至少穿過了四條街區……但恐怕還是太近了。”

騷亂是會隨著那些奔逃的人群蔓延的，這一點，張辭順清楚，景爍也明白。

景爍放緩了腳步，一方面是為了舒緩高速運轉的心肺，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確認繼續前進的方向。

跟在他們兩人身后的那人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的喘息著。

景爍看了他一眼，因為剛剛的跑動和之前出刀對身上的披風造成的撕裂，讓他頭上的兜帽落了下去，那道長長的破口處也露出了他穿在里面的衣服。

更露出了他一直攥在手里的短刀。

那把染血的短刀。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似乎是生怕景爍一言不發之下給自己來上一刀，那人慌忙間退后了兩步，解下了兜帽，露出面容。

那是一張枯瘦的，臉頰凹陷，漆黑的布滿了皸裂的臉。

但顯然景爍不認識他，張辭順就更不用說了。

“我在下城區的時候聽過你……”他說道：“景爍！”

“下城區聽過我的人多了，你算哪個？”景爍抬手，染血的刀順著披風的破口伸了出來，尖頭對準他。

“離遠點，我不介意再殺一個。”

在混亂尚未爆發的時候，他在隊伍中的位置和張辭順他們相距不遠，因此當時景爍出刀殺人的時候，他全程目睹了。

十二歲的面容還略顯稚嫩，但是淡漠的眼神里已經沒有了對生命的敬畏。

下城區的人通常不會對生命懷揣敬畏，但景爍是其中最出色的。

不然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也沒有辦法自己一個人守得住一間房子。

“我走，我走。”

或許是被景爍嚇到了，對方走的很利索。

張辭順目視著他，直到在之前他們路過的那條岔路轉向消失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景爍收回短刀，想了想，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并用它擦了擦刀身上的血跡。

然后將其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廂中。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襲擊。我看到了那個人的臉，很干凈，不是下城區的面貌。”張辭順說。

景爍點頭贊同，回想著當時騷亂的場景，若說那是一場無預謀的襲擊，誰都不會相信，但那些縱火者殺人者是誰？為的什么？

他皺眉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來。

“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么，現在顯然已經達成或者達成了大半。游行的隊伍陷入了騷亂，并且這場騷亂會很快的隨著人流的潰散而蔓延到整個上城區。”

“這里不會安穩太久。”張辭順說。

說話間，景爍突然拉著張辭順隱入陰影中。張辭順嘴里準備說的話一下子默然了下去。

在一片安靜的呼吸聲中，那映在地面上狹長的光影迅速的掠過幾個人影。

“騷亂已經擴散了。”景爍說道。

“上城區還有其他的防御力量嗎？”

“城衛軍。”

“我們不能再跑了。上城區的大街小巷里很快會遍布騷亂的人群，我們不管跑到哪里，最后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但我們得在城衛軍甚至荒野軍行動起來之前想辦法趁著這段混亂期回到中城區甚至下城區。上城區對我們來說已經不安全了。”景爍說道：“如果滯留在這兒，只有被抓起來這一個結果。”

“我知道，但我覺得現在不是一個動身的好時間。我們先藏起來，等事態平息一些后再悄無聲息的回去。而且我覺得我們得知道是誰主導了這場騷亂，又是為什么。”

“為什么？這很重要嗎？”景爍問道。

“因為我們在游行的人群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張辭順說：“如果我們什么都不清楚的回到下城區，而上城區又因為這場足以稱得上是襲擊的騷亂決定挖出每一個參與的人的話，什么都不知道就回去的我們會很危險。”

“下城區很混亂，他們查不過來。”

“不，不要小瞧他們能發揮的力量。”

張辭順很少如此篤定的和景爍說話，在一陣沉默之后，景爍還是同意了張辭順的想法。

但新的問題產生了。

在這個足以用陌生來形容的上城區，究竟該去哪兒找一個足夠安全的容身所？

“街頭巷尾很危險，所以……”張辭順伸出手，手指指向頭頂。

景爍抬頭看去，正好看到那螺旋而下的階梯。

“你要……去上城人的房子里？我不覺得這是個好想法，他們手里有槍。”

“我們避開有人居住的屋子就好了。如果沒有的話……我想上城人也不總是抱著槍生活的。”

“好吧，你聲音大，你有理。”景爍撇撇嘴。

這是在平常很難在他臉上看到的表情。只有這個時候，張辭順才會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少年，只有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