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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白納的計劃

遠望號的船長佩尼龍·紅珊瑚身材高大健碩,飽經海風吹拂的面龐微微發褐。不留胡子,嘴唇邊永遠收拾得利索,一頭灰白的寸短讓他看起來更顯年輕,只是那雙灰藍的眼睛里一直帶著威嚴的神色,比起老年人,倒更像是一位中年船長。

他曾是沿海一帶知名的探險家。在十幾歲的時候,這位膽大包天的水手就曾經靠著一艘小帆船與不到七人的隊伍穿過一望無際的大洋,向東一直航行到了目前被證實最遠的島嶼提利島上。至于之后他所闖出的赫赫聲名就更不必說了,因為還沒有人能像他一樣駛向如此深邃、浩渺的遠海,所以有關他的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也難以驗證。

但無論如何,要論海上的經驗、技術與探險家特有的敏銳判斷,遠望號上的確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另外有一點,他的孫子在船上,這就給三兄弟一個挾持人質命令佩尼龍的好機會。

波爾波是位十七歲的少年,盡管已經在海上漂流了幾年,但仍有著小青年那樣高高瘦瘦的身形;有把子力氣,但難與成年人相提并論。制服他不難,老船長可能危險一些,但他們三人不管怎么說也是邪教徒,抓人不可能失手。唯一麻煩的是隨船祭司以及怎么弄一條小船。

所以他們很快商量好了一個計策:晚上趁大部分水手都睡著的時候,先弄死甲板上值夜的,再綁住小的,然后去對付老船長,最后弄船。至于隨船祭司自然是有多遠躲躲遠,有大霧的遮掩,這事并不困難,以防夜長夢多,動手的時間就定在今天晚上。

當然,他們的大聲密謀都被躲在一旁的白納與門農聽在耳中,所以等這三兄弟走了之后,兩位竊聽者立馬從船艙里弄來了紙筆——亞麻布和一些臟兮兮的灰塵——然后讓一只矮腳信天翁把情報帶了回去。

但那已經太晚了。信天翁的速度快,體力好,可遠望號畢竟已經出發了三天,早就把海風城拋到后面了。所以盡管他焦急地等待,但仍舊沒有等到海風港的回信。等太陽沉入金燦燦的水面之后,白納不得不面臨這樣一個難題:他得自己拿主意了。

于是他轉動了自己不太靈光的腦袋盤算起自己該干什么,以及該怎么干。

首先,那三兄弟好像是信天翁先生的手下,而他的老爺好像和信天翁先生不對付,但又好像沒那么不對付?他有點糊涂,如果不對付,那么老爺是不是要破壞這趟貨運?那不是最好讓那三個人得逞?但如果老爺不是這樣想的……

他感覺自己越想越糊涂,于是便問身旁的門農:“喂,你說咱們該怎么辦?”

門農瞥了他一眼,冷靜地提醒道:“老爺之前讓我們看著那三兄弟。”

“哦,”白納搔著后腦勺,這么多天,腦袋上又長出不少虱子。過了一會兒,他又問:“所以我們該怎么辦?”

黑暗中,門農臉上的表情幾度變換,最后化為了一聲嘀咕:“蠢貨……”

“你說什么?”

“我是說,”門農連忙換上之前的語氣,“您最好還是阻止他們,但不能被船上的人發現——最好,也不要讓他們被船上的人發現。”

“哦,”白納又應了一聲,自顧自思索了許久,忽然說,“噯,那是不是只要讓瞭望臺上的水手發現他們就行了,反正那時候他們也沒動手。”

這個提議還不算太蠢,門農悶著聲表示同意,于是兩人借著夜色悄悄摸上頂層甲板。

從船艙中走出的一剎那,白納本以為自己能獲得某種解放感,就像在牢里蹲了幾天被放出來那樣。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有這種感覺,主要是因為夜晚的星光不甚明亮,大霧也不僅遮蔽了視野,還讓空氣變得沉重而潮濕,仿佛呼吸之間都帶著一股濃濃的水汽。

黑暗與大霧遮蔽了他們的行蹤,兩人的手腳也還算輕,甲板上雖然留著幾位水手,但都沒發現他們。他們沒有遲疑,敏捷地躲到甲板上的板條箱旁邊,然后就安靜下來,等著那三兄弟上來。

他們的位置靠近船頭,在第一根桅桿與第二根桅桿之間,向后瞧瞧就能看見綁在甲板上的三艘小船。之所以選擇這兒,主要是船尾那邊還有兩舵手在那兒值班,頭頂上就掛著幾盞油燈,就算黑夜再深沉、霧再大也不大可能看不見人,除非他們眼瞎。

白納與門農估計那三兄弟也會從這里上來,穩妥點的方法是先把主桅桿瞭望臺上的那個人給解決了,然后下來弄死其他水手。當然,既然他們已經守在這兒了,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

雨月還沒到,遠望號的航行路線也比較靠近大陸,風力是比較穩定的,甲板上只留了四五個水手。而且,盡管老船長極有威信且為人嚴肅,但這群貨輪的水手也不免有那種沒人看著就偷懶的習氣,大霧與緩和的北風更會增長這份懶惰,除了兩位舵手因為靠近船長室不敢太過分,有幾位都開始靠著桅桿點頭了。

與此同時,白納卻半點也沒感覺到放松,他反而因為即將到來的行動而感到焦慮。叫他藏在船上他不怕,叫他藏在船上的同時順帶監視一下道格三兄弟他也不算太抗拒。但叫他冒著暴露的風險來甲板上干這行當,就由不得他不害怕了。特別是他一想到這艘船上還有位祭司……

每次他一閉上眼睛,總能想起那天在海角監獄看見的場景。的確,老爺很可怕,但那群祭司也不賴。他感覺自己就像只螞蟻,無非就是哪邊的指頭更大一點罷了。

他在這種煎熬中等待著,卻遲遲沒有等到那三兄弟上來。夜色仍舊深沉,但他卻開始慌亂起來。水手是要換班的,要是他們三個等待會兒換班之后才出來該怎么辦?

然而,就在他等不及的時候,船尾忽然遠遠傳來一聲哀嚎。

接著,就聽見甲板上還醒著的幾位水手一驚,喊道:“怎么了?!加納!提提果!”

隨即,又過了一瞬,有人喊道:“殺人!殺人啦!——————”

那聲音帶著水手特有的大嗓門,在平靜的海面上宛如一聲驚雷。

底下的船艙里開始有些騷動。

白納腦子里一片混亂,他茫然失措地張望著,想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很快,他就聽見門農的大聲咒罵:“該死!那三個蠢貨竟然先去弄舵手了!還不把事情辦干凈!”

白納猛然意識到他們弄錯了方向,那三人竟然從船尾那邊鉆出來了。慌亂中,他問道:“該怎么辦?”

門農咬牙說道:“幫他們。”

“啊?”

“幫那三個傻瓜逃跑!然后在小船里制服他們!”門農揪著他領子吼了一聲,“還得帶上船長和波爾波!不然大霧之下沒法回去!你解決甲板上的事情!我下去抓波爾波!”

“啊?哦、哦、好……”

他習慣性地答應下來,接著就瞧見門農從甲板上跳下去,還不忘回頭給他一個叮囑:“快動手!”

白納一個激靈站起來。他其實還不是很清醒,但本能驅使他往船尾跑過去。透過霧氣與微弱的火光,他能看見船尾那邊似乎有幾個模糊的人影,他走近到一定距離,就聽見那邊道格在罵弟弟:“你蠢不蠢!怎么讓他們喊出聲的?”

“可——”

“沒時間了,先弄船!”

說著,被搖曳的油燈照得發白的霧氣中,一個人影劈手取下了頭頂上的吊燈,然后又說:“去卸船!”

“船長呢?”

“別管了,蹽吧!”

白納見到一點燈光離開了船尾,向中心的小船跑去。他又慌亂起來,該跟著去弄船?還是去船長室?不對,我和他們不是一伙兒的……

他感覺自己才好過來的腦袋又開始疼了,胸膛起伏,像有塊大石頭壓在上面,右手的手腕也隱隱作痛。猶豫了片刻,他走向船長室,撬開了門。

一進去,還是那間有些狹窄的會議室,但船長聽見動靜,剛剛匆忙地起床,從臥室里沖出來,與他打了個照面,猛地抽出佩刀,大喊一聲:“誰!”

白納嚇了一跳,這才懊喪地想起自己應該在門口守株待兔。但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還沒說話,佩尼龍已經一個箭步沖上來,雪亮亮的刀光往他頭上劈——并沒有,其實老船長還沒來得及點燈,室內一片昏暗,別說刀了,就連人在哪兒都看不清。

但白納透過聲音,仍然仿佛看見了那把刀往自己的頭頂劈過來的可怕模樣。他感覺頭皮發麻,連忙往旁邊一躲。

佩尼龍劈了個空,知道眼前的不速之客躲到一邊去了。這位老當益壯的船長一腳踢開了椅子,然后兩刀把會議桌的桌腿給砍斷,不給白納從桌底下鉆過來的機會,接著往前撲過去。但忽然,他發現世界安靜下來,自己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了。本來就看不見,現在又聽不到聲音,就算手上有刀也是很危險的境地,佩尼龍的反應極快,扯著嗓子吼道:“邪教徒!邪教徒!敲鐘!敲鐘——————”

說著,他側身一撞,撞碎旁邊的窗戶,打算跳到外面去。會議室距離甲板不遠,門口太靠近舵盤,肯定有人埋伏。他覺得爬上去是更好的選擇。但沒等他爬出去,就感覺到腳踝被人抓住,一股巨力直接將他拉了回來。他一聲不啃揮刀砍下去,寄希望于把對方的手砍斷。但當刀揮下去的時候,他卻感覺一陣訝異。

揮空了。

沒有預料中堅韌的外皮,也沒有砍進去卡到骨縫中的手感,這一刀就是揮空了,而抓住腳踝的那只手也沒有松開。他很快意識到這是邪教徒的把戲,但沒什么對付的辦法。那只手用力一拉,就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接著五指指頭靈活地擺動,像只蜘蛛一樣在他身體上亂爬,看樣子是想掐死他。

佩尼龍連忙把刀橫著放在自己脖子上,刀刃微微向外傾斜,同時左手去抓那只在他身上亂爬的邪教徒的手。但那只手不但力氣大,還滑不溜秋的,有時已經抓住了,又被它用力掙脫,還時不時在老船長身上揪一把。這傷害不大,但真的很痛,特別是掐到兩肋的時候。

“該死的邪教徒!”他喊了一聲。

當然,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邪教徒白納現在也不好過。

他的手又斷了,傷口沒有流血,但劇烈的疼痛還在,仿佛那天的重演。他疼地鼻涕眼淚一起流,躺在地板上打滾,大聲嚎叫著。他隱隱約約聽見船上的鐘聲響了起來,但斷手之痛讓他腦瓜子里一片嗡嗡聲,只有個聲音催促他:“手!我的手!”

白納匍匐著爬到船長身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就在前邊,那船長身上還有刀,但管不了這么多了,再不接回自己的手就要痛死過去了。他往前一撲,壓在老船長身上。

佩尼龍正絞盡腦汁地與那只狡猾的手斗智斗勇,忽然感覺身上壓了個人,悚然一驚,憑借著多年的本能揮刀向前砍去。但那只手迅猛地跳上來,壓住了他握刀的手腕。同時,白納伸出右胳膊,一下接上手腕處的斷面。他頓時感覺好多了,雖然身體還是一陣冷一陣熱,但至少沒那么疼了。

然而好景不長,他感覺自己的右肋遭到了重擊,一下讓他疼地弓起身子。他連忙把左手從肚子底下穿過去,捂住自己的肋骨。于是,兩人暫時僵持下來,白納的身體扭成一個奇怪的形狀,而佩尼龍則不斷用老拳猛捶他的手背。

這樣的糾纏沒持續多長時間,白納就有些遭不住了。因為除了右手,他剩下的幾條細胳膊細腿根本不夠看的。老船長也敏銳地發現了這點,因此不光用手,還用膝蓋去頂他的胯下。

在這危急時刻,他模模糊糊間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在叫他抬起身子,語氣急促。他連忙聽從聲音仰起身子,然后就感覺到手腕處一陣劇痛——右手又跑了!

的確跑了,趁著老船長揮刀而出的瞬間,那只手跳到佩尼龍的脖子上,一把捏住對方的氣管,十幾秒鐘后,船長便不再動彈了。

他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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