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是死了......

死在了，一片黑暗里......

像是絲絲縷縷的溫暖水流，從黑暗中流淌，纏繞上我的身軀，逐漸包裹了我......

我似乎，陷入了一片柔軟里。

就連意識，也沉淪其中......

漸漸的。

我的軀體，像是在朝下方陷落......

我在下沉。

向著更加溫暖的黑暗下沉......

......

一點冰涼！刺激得我睜開了眼！

但是，我什么也看不見！

只有黑！

無盡的黑！

我再感覺不到絲毫溫暖柔順！

只有無盡的冰寒！籠罩著我！拖拽著我！

我似墜入深海！被海水吞沒！

光躲著我！將我拋給了黑！

我在陷落！

在下沉！

向著更加冰冷黑暗的海底墜去！

......

不知過了多久。

我的后背，感覺觸碰到了一片冰寒......

這就是...海底嗎？

我看不到什么，也想不出什么。

在黑暗中。

后背的冰寒，像是深淵張開了大嘴。

我再次下沉。

在這黑暗之中......

......

......

“你醒了。”

一片朦朧之中，我被一道聲音所喚醒。

我試著睜開眼。

但卻感覺不到...眼睛的存在......

“哈哈哈——”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被我聽見。

可我，卻感覺不到耳朵......

“三維牧場的商品，就是可笑?！?

那聲音，包裹了我。

這一次，我感覺到了。

我并不是聽見的聲音。

而是感覺到了聲音......

“看看吧！看看四周吧！”

“我可愛的商品！”

聲音響起的瞬間！

我再不是身處朦朧之中！

我看到...不！感覺到！

千萬里之遙！順心而至！

一切可見，盡在心中呈現(xiàn)......

“我......”

我的意識中，出現(xiàn)了這樣的一個奇怪字符。

因為，我感覺到...不，我看到了。

我在一個怎樣的地方......

......

我是一個球。

一個朦朧不清，混沌一片的球......

“優(yōu)秀的商品?！?

那聲音，再次響起。于我心中浮現(xiàn)，被我所察覺。

“哼哼，我可愛的商品，還是習慣于軀體的束縛嗎？”

“那我就幫幫你好了......”

下一刻。

我感覺意識，被向上拉伸，并朝四周延展......

我生出了頭顱，長出了手腳。

口，鼻，眼，乃至毛發(fā)，都生長了出來......

“我......”

意識中，再次出現(xiàn)了這個字。

不同的是，這次，我還通過嘴，說了出來......

“我......”

我抬起雙手，也不知為何要抬起雙手。

我的眼球轉(zhuǎn)動，瞳孔中，倒映著手掌上，那些錯綜復(fù)雜的紋路......

“我?！?

我抬起頭。

望向了上方......

朦朦朧朧中，無數(shù)顏色各異的“球”，漂浮其中，并排而立......

“哈哈哈哈哈——”

暢快的笑聲，在我心中浮現(xiàn)。

明明耳畔什么也聽不到。

但卻仿佛有巨大的音浪！灌入了我的雙耳！

“優(yōu)秀的珍貴商品！”

朦朦朧朧中。

漸漸的，顯現(xiàn)出了一道模糊人影。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人。

但我心中卻明白，那是發(fā)出聲音的主人......

“我具現(xiàn)了你所熟悉的軀體，并以你能理解的方式，與你傳達信息?！?

那道模糊人影，四肢擺動，開始朝我走來......

那是...一個女人。

她站在一片朦朧中，勾起了嘴角，笑盈盈得望著我......

“情緒？”

我的意識中，浮現(xiàn)了這兩個奇怪的字符。

“文字？”

我突然蹲下身，抱著腦袋。

對于意識中，新出現(xiàn)的兩個古怪字符，身體本能得做出了反應(yīng)......

“呵呵...那是你曾經(jīng)存在的牧場中，所自然演化出的，符合你們生長的養(yǎng)料。”

女人笑意玩味，抬起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不愧是那座牧場的商品，真是有趣...真是...美味......”

女人微笑著，俯瞰著蹲在朦朧中的我，口中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咧開的嘴角......

“啊...多么美麗的顏色，多么豐富的情感，多么絢麗的文明......”

“多么...珍貴的商品......”

......

“我，是什么？”

我抬起頭，仰望著那個，流著口水的女人。

“你是一座三維牧場里的高端商品......原來你們種族的軀體，會對欲望做出反應(yīng)...不愧是高端的珍貴商品。”

女人抬手，擦去了嘴角流下的唾液，又笑著看向我。

“這是你們文明中的禮儀，是不是很有趣？使用軀體與外界交互，還要注重軀體的養(yǎng)護...喔！你們還用軀體來繁衍！甚至馭使工具！真是有趣的商品們！”

她的眼神，變得更加貪婪。

“真想...吃...對，在你們的理解中，就是吃。”

她湊到我面前！瞪大了眼！盯著我看！

“真想...吃了你...我珍貴的商品......”

......

“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我仰望著那個女人，又問了一個問題，“為什么，我感覺不到軀體所帶來的情緒？”

“你在牧場里，到了收獲的年限，就來了這里?！?

女人俯下身，用鼻子嗅著我身軀上所散發(fā)出的氣味，一臉陶醉。

“你承載著情感，記憶的那部分，被我暫時‘吃掉了’...真是太美味了......”

“我只將一些你們文明的文字詞匯，剝離了出來，傳入到了你的意識中?！?

......

“我想得到我的情感，我的記憶?！?

我用身體上的眼睛，看向了那個，面部表情有些奇怪的女人。

“嗯？難道是你這副軀體，所帶給你意識的本能，就是欲望嗎？”

女人有些好奇的盯著我。

下一瞬。

我的四肢開始消融！頭顱一點點潰散！

“?。。。　?

我的身體！開始本能得大吼大叫！

聲帶發(fā)出的聲音，讓那個女人眼前一亮！

“我明白了！”

“你們的軀體，除了商品蛻變過程中，殘留的原始本能外，還有感知和觸覺！”

“奇妙的商品...難怪這般珍貴，這般美味......”

一瞬間。

我又恢復(fù)了“人”的軀體。

“我應(yīng)該害怕你?！笨粗莻€女人，我開口道。

“是的，珍貴的商品，因為我對于你來說，是死亡?！?

女人伸出手，撫摸著我頭顱的面部，微笑著。

“與你們文明中，傳統(tǒng)定義上的死亡有區(qū)別?！?

“可以說，在牧場中死亡，其實會以另一種方式，成為...對！店鋪！成為店鋪中的商品！”

女人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舐著我軀體頭部的一側(cè)面頰......

“直到...被買走...被吃掉......”

“那是你們命運的歸宿，你們被飼養(yǎng)的最終目的。”

......

“那些球，也是商品嗎？”

我抬起身軀的手臂，伸出手指，指向附近的朦朧......

那片在肉眼看去，一望無際的朦朧中。

實則，是密密麻麻，無邊無際，無數(shù)獨立存在的球體......

以肉眼所能看見的三原色來辨別。

那些球內(nèi)，無時無刻，都有不同顏色在變化......

并且這些球，時而突然消失，時而又突然出現(xiàn)......

......

“沒錯，它們都是來自其它牧場的商品?！?

女人笑著，抬起手，也指向了那些，存在于一片朦朧中的球......

“不過...它們并不是球，只是受限于你意識的接受范圍，只能以球的形式具現(xiàn)，從而被你的意識接收?！?

“這里大部分的商品，都不及你的價值，就比如說那邊那個...球，它雖然和你都來自于同一座三維牧場，但是它意識里所承載的一切，太過于平常普通，售價也不高。”

“噢，對了，它和你，不止是一個牧場的，甚至連養(yǎng)殖地點都很近，你們文明里有對它的稱呼，叫作‘炭疽桿菌’......”

......

“有些球，為什么會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

我望向了那個女人。

“呦呵！很強的求知欲望！”

女人咧開嘴，沖我奇怪的笑。

“當然是被不斷的買走，又不斷從牧場中進貨唄！”

“或者是新牧場的創(chuàng)建或關(guān)閉，也會導(dǎo)致我這間店鋪，存放商品的商品欄產(chǎn)生變化......”

......

“我...為什么是商品？”

在我問出這個問題后。

我的軀體，本能得低下了頭......

“你存在于牧場中，所以便是商品。”

“用你所能理解的文字話語來說吧......在你們的三維牧場中，意識，無處不在?！?

“只要生命誕生，就會有一道意識，與之融合，共同生長?！?

“直至在牧場中死亡，成熟...”

“而被收獲的成熟意識，也會按照規(guī)則，隨機被分配到一座店鋪中，成為在售商品?！?

女人負手而立，如同一位老者，遙望著無邊的朦朧......

“至于是什么規(guī)則，以你的意識，是無法理解的。”

“這是你們?nèi)S牧場中的任何文明，任何語言文字，都無法承載，無法表達交流的......”

......

“你們?yōu)槭裁匆晕覀?？?

我的軀體，本能得蜷縮起來，雙手抱住了腦袋......

“因為...商品們在牧場中的一生，很精彩......”

女人的眼神，仿佛無底深淵般，幽暗而深邃......

“那是最美的故事，最可口的食物......”

“正因為有那種美，才會讓死寂的永恒，誕生了存在的意義......”

女人背著手，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但她的身形，卻在我眼中，變得逐漸模糊......

“很可惜，我珍貴的商品，你被買走了?！?

“我將在你被交付之前，將屬于你的情感與記憶，交還給你......”

“愿你...安息......”

......

一瞬間。

無數(shù)的記憶，無數(shù)的情感，涌入了我的意識中......

在一片，我再不能感知到的朦朧內(nèi)。

我在我獨有的意識里。

哭著，笑著。

嫉妒著，渴望著，緬懷著......

生離愛恨，死別恩怨......

......

確實。

這記憶中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妙......

眾多以文字無法表達，無法言明的情緒，以及那么多的回憶。

即使是最悲痛苦悶的，都是那樣的，令我陶醉沉淪......

我的意識，徹底沉浸在了，本就屬于我的一切中......

漸漸的，如同幻夢泡影......

一點點的湮滅......

消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