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吃飽喝足，耷拉著腦袋拖拉著長尾巴回到院子。

見老頭兒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就識趣地在石桌邊趴了下來，兩眼無神地盯著一片因鼻息而一起一伏的枯葉子發愣。

許久，老頭道：“吃口茶吧！”

白狐豎了一下耳朵，卻并不想動。但又甚覺此時無趣，于是緩緩地撐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抬腿便跳上了石桌。

老頭擺了一只敞口粗陶小碗，給白狐倒了大半碗茶湯。白狐伸鼻子嗅了嗅:一股樹葉子的青澀味道。但是，卻因此生出了一點點的愉悅，可一轉眼又消失的無影無蹤，隨后發現那顆暗沉的心依然墜墜地還在。

他伸出舌頭舔舐了一口茶水:苦的?！皢琛毕乱庾R的發出了一聲狐貍的低嚎。接著說：“好苦！”

老頭兒瞟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又斟了一杯，輕出了一口氣，而后不緊不慢地地道:“苦盡甘來！”

白狐自然不明其意，更不會細想。低頭又舔了幾口，還是苦的?？伤l覺，這苦味倒是十分地應景，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都是苦的。

白狐突然喜歡上了這股子苦味兒，不一會兒便舔了個干凈。

“再來一碗！”白狐道。

老頭哼笑了一聲，又給他添了一碗。

接下來，白狐連喝了好幾碗。可惜，味道越喝越淡，最后竟似白水一般。

“沒有味道了！”白狐抱怨道。“我還想再喝幾碗，泡壺新的吧！”

“哼！飲驢！”說完，老頭拂袖而去。

看著老頭離去的背影，白狐暗自思忖：竟是個倔老頭！也罷，正好也覺得有些喝撐了，那就出去走走吧。

說來也怪，當下心情卻似乎好了很多。抬頭一望頓覺秋高氣爽，藍天白云，心曠神怡。

走出小院兒，才發現自己正站在山的最高處。極目而望，近處遠處皆是山，層巒疊嶂，盡收眼底。

近看，雖是落葉時節，卻獨有一番蕭瑟清冷的寂寥之美。

白狐感嘆：天地廣闊，能在這樣的景致里活著，是人也罷，是狐也罷，也無所謂了！

就這樣，白狐在老頭兒這里住了下來。幾番寒暑冬夏，他們在一起活得逍遙自在：下下棋，喝喝茶，散散步，彈彈琴，看看書，吃吃飯……

老頭總是惜字如金，偶爾小聊幾句，更加更加偶爾地才會談起白狐的身世，老頭兒每每只說“不知”，便再無下文。

雖然白狐總感覺老頭兒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日子一久，對身世這事也不太掛在心上，只是有時候有一搭無一搭地問問罷了。

在老頭兒的教化下，幾年來，白狐的學識氣質確有了極大的變化。如果他是個男人的話，絕對是個溫潤如玉，風流倜儻，氣宇軒昂，學富五車，言談幽默，品貌俱佳的謙謙佳公子，可惜了?。∫恢缓偠?！

一日，老頭兒道:“我欲云游四方，明日啟程。”

“?。课覀円黄饐?？”白狐被突如其來的告知弄的有點慌。

“我一人。”老頭話語果決。

白狐恍然間，有些撒了氣的感覺，那顆平靜了沒多久的心，一下子又跌落了下去……

回憶當初，若不是老頭兒，他大概不能活到今日；想想幾年的相伴，老頭兒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一夜未眠。天還沒亮時，聽得老頭兒輕悄悄的起了身，既沒收拾行囊，也沒說個告別的話兒，就啟程上路了。

白狐獨自側躺在炕上，一聲沒吭，不知不覺竟留下了一滴淚來。以后的日子，就要自己熬了，孤獨，寂寞，無聊……還有什么?熬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