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雷耀揚耳邊傳來這兩個字的時候，同時感覺一個圓柱狀物體抵住了自己的后背，憑經驗判斷那是一個槍口。

他的身體僵直了一下，但又慢慢地松弛下來，攤開雙手表示自己并無反抗之意。

“站起來。”

雷耀揚不敢拒絕，也無法求救，只能按照身后那個聲音的吩咐，而他依言站起之后，那家伙立即貼了上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外人只會認為他們關系親密。再加上現場的燈光昏暗，不湊近了看的話，是發現不了藏在中間那把小巧的短槍的。

“出去。”

雷耀揚很懂規矩，他現在一轉頭就能看到持槍者的臉，但他并沒有這樣做，因為露了臉代表只能殺了他。

于是他再次聽從了對方的發號施令，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

音樂會已經接近尾聲，周圍的人只認為他們現在離開不太禮貌，但并不是禁止的，何況他們沒有鬧出任何動靜，所以自然不會遭到任何阻攔。

離開音樂廳之后，厚重的大門一關，將動人的旋律隔絕在他們身后。

“那邊。”

身后的人用槍口給他指示方向，他們七彎八拐地，不知怎么居然進了內部通道，雷耀揚被押著乘上電梯，而對方要求他去往劇院的天臺。

這段時間，雷耀揚不光是在跟著走而已，腦筋正在飛快轉動。

雷耀揚混到今天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其中生死邊緣也走了好幾回，所以還不至于手足無措方寸大亂。

他判斷身后應該是個殺手，因為對方的手法很專業，至于是誰派來的？

當然是方家俊！

這個問題雷耀揚根本用不了一秒鐘就能想明白。

原來那個家伙出現在這里并非是要向自己投誠，相反，他已經決定用最一勞永逸的方法對付自己，他此前的示弱只是為了麻痹自己。

這么一想，方家俊今天過來居然是要親眼見證他的死亡。

方家俊有意造成的假象，以及雷耀揚內心的自負，使得他有意無意忽略了潛在的危險。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雷耀揚是個毒梟，他平時很注意自己的安全，槍不離身的。

但今天徐翰林的音樂會，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安保的規格也比較高，所以他的槍自然帶不進來了，包括他的跟班和小弟也是一樣。

一想到這里，雷耀揚就知道方家俊有多么處心積慮了。

“你會知道我的答案。”

這就是他的答案。

雷耀揚心中怒極，仍沒有打算束手就擒，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竄過腦海。

我的槍帶不進來，那殺手呢？

雷耀揚不能確定這個猜想，但如果不反抗的話就只能坐以待斃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這么窩囊。

在買出門走上天臺的那一刻，從室內走到室外光線會發生明顯的變化，正常人在這個時候需要短暫的適應。

雷耀揚就抓住了這個稍縱即逝的瞬間，猛地轉身，看都沒看就一記鐵拳狠狠砸了上去。

讓他驚喜的地方在于，對方果然沒有開槍。

但這并不意味著雷耀揚偷襲得手。

雷耀揚的拳風快要接觸到身后殺手的面門之時，他終于看清了對方的長相，一臉的戲謔，這也意味著他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

面對雷耀揚勢大力沉的攻勢，殺手選擇偏頭躲開，然后還沒等雷耀揚趁此先機繼續搶攻的時候，只見那人身后又一只拳頭冒了出來，與他在空中直接撞上。

“嘭！”

這是雷耀揚聽到自己骨骼發出的聲音，并且噔噔噔連退三步。

在雷耀揚驚訝的目光當中，又一位殺手從身后走出，而他還不知道這一位是什么時候跟在后面的。

兩個殺手，一左一右，其中之前挾持他那一位，還好整以暇地將手上的槍收了起來，勝似閑庭信步。

現在，槍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雷耀揚看著面前這兩位，心里想的是：方家俊還真看得起我啊。

方家俊當然有足夠的準備，因為他不想承受奔雷虎的反撲，所以再三向師爺蘇強調必須一擊即中。

師爺蘇本來是不透露雙方信息的，為了讓方家俊放心，才簡單告訴他，因為他出了高價，這次出手的絕對是專業團隊。

兩兄弟，偵察兵出身，打過仗，來港之后沒失過手，據他們自己說“親手殺過的人加起來不止一個排”。

這些背景雷耀揚無從得知，不過他從對方臉上看到了自己今天兇多吉少。

盡管如此雷耀揚也沒有放棄殊死一搏，在他身上不乏那樣的狠勁兒，僅對峙片刻就大吼著沖了上去。

可惜，有的差距不能靠勇氣彌補。

雷耀揚發現，跟自己交手的主要是后來出現的，也就是剛剛跟自己對了一拳的那位，另一位則在旁掠陣。

堂堂東星耀揚，當年也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他的格斗能力在社團內部都數得著，然而在單挑的情況下都無法奈何對方分毫。

更加悲哀的是，雷耀揚發現另一個人雖然沒有直接出手，但在需要時刻提防他的制約之下，自己沒辦法放手施為，幾乎是在被兩人戲耍。

雷耀揚心中大怒，終于決定拼著自己重傷也要先干掉一個，否則的話無法破此困局。

就在他決心以傷換命的時候，對方的游戲時間也結束了。

兩名殺手的配合極為默契，這從他們剛才兩個人跟在身手，而雷耀揚居然都沒有察覺可見一斑。

此時他們聯合出手更是勢不可擋，雷耀揚空門大開全身都是破綻，根本無從招架，被兩人共同踹倒在地，緊跟著就是幾手重擊，雷耀揚被徹底擊倒爬不起來。

“像你這樣的，上了戰場活不過五分鐘。”

殺手居然還有興致對他展開了嘲諷，雷耀揚拼命掙扎卻無濟于事，只能聽之任之。

“知道為什么帶你來天臺嗎？”

殺手自問自答，“因為雇主提了一個額外的要求，指定了你的死法，那就是從這里丟下去。”

這當然是方家俊的禮物。

雷耀揚這個人特立獨行，儀式感很重，通俗點說就是好裝逼。

方家俊決定滿足他。

雷耀揚疑惑的地方在于，自己好像沒有在方家俊面前表露過有高空拋物的愛好，他是從哪里知道的？

雖然這好像也不是什么秘密。

有個閃念雷耀揚甚至覺得，如果一定要選一種死法的話，那么這樣死去似乎也不錯。

經過剛才的短暫搏斗，雷耀揚被踹倒的時候已經跌到了天臺的邊緣。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雷耀揚感覺到身后控制他的力道居然減弱了，這讓他毫不猶豫地擺脫了壓制奮力爬起。

可惜雷耀揚一轉身，又見到兩個殺手猶如一對門神擋在了自己的面前，無論如何也無法翻越。

天臺的風很大，吹得衣服獵獵作響。

雷耀揚發現因為搏斗和在地上打過滾，自己身上的白色西裝居然已經成撕扯得破破爛爛，而且骯臟不堪。

這次他沒有著急出手，而是先盡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盡管上面的血污和殘破怎么也無法擦去，雷耀揚忽然覺得這很像自己命運的寓言。

“我不會死在他手上。”

在殺手兄弟的注視之下，雷耀揚抬起頭放肆地一笑，然后用盡全力轉身向天臺之外一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