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這是玻璃破裂的聲音，九龍冰室外面本有一個櫥窗是用來出售蛋糕的，此刻已經(jīng)被一鐵錘砸爛，碎玻璃撒了一地。

方家俊在二樓站起身，正好看到一撥兇神惡煞的古惑仔，大概十來個，一下涌進(jìn)了店里，順手還把門也給砸壞了。

他立刻給了手勢，阿廟跟螃蟹知道那是叫人的意思。

“看什么看，還不快滾！”

樓下那些古惑仔，進(jìn)店之后立馬就開始趕人，不想惹事的顧客一看這架勢也就離開了。

于是那些家伙變本加厲，揮舞著鋼管、鐵錘之類的道具，旁若無人地把店里的壁畫、柜臺乃至桌椅板凳、鍋碗瓢盆，視線內(nèi)能看到的一切東西紛紛打翻砸爛。

“你們干什么！”

事情發(fā)生得很快，店里的年輕小伙計(jì)電鈕反應(yīng)過來之后怒喝一聲，正準(zhǔn)備沖上去拼命，卻被阿龍給拉住了。

“別去。”

于是店里人紛紛后退，眼睜睜看著他們瘋狂搞破壞。

“哎，說你呢，還不快滾！”

站在二樓淡定觀望的方家俊被那幫家伙給注意到了，立刻大聲呵斥準(zhǔn)備把他趕走，見他沒有反應(yīng)，領(lǐng)頭的黃毛揮了揮手，幾個小弟正在往樓上沖。

方家俊這里總共只有三個人，所以他們沒有下去參與混戰(zhàn)，不過守住樓梯還是沒問題的，甚至用不著方家俊本人動手。

阿廟跟螃蟹一左一右牢牢守住，樓梯口本就狹窄，就算對方人多也施展不開，被阿廟一腳踢中，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順帶還撞倒一個。

“住手，都給我住手！”

樓上交上了手的工夫，下面作為老板的康哥終于出面喝止。

“你們干什么！”

領(lǐng)頭的金毛沒有搭理，而是望向了他后邊：“文諾言，你就打算這么做縮頭烏龜是吧？”

“文諾言……”

螃蟹聽到這個名字之后嘀咕了一聲，在三個發(fā)小中，他是最念念不忘江湖夢的，所以對于很多掌故比方家俊還清楚。

對方如是說了一句，下面瘸腿的伙計(jì)阿龍站了出去，想必他就是對方口中的文諾言。

九龍冰室年紀(jì)最大的伙計(jì)，看來還有隱藏身份。

這時，局勢再次發(fā)生了變化。

店里面鬧出的動靜，自然會驚動周圍的街坊，還有阿廟跟螃蟹剛才接到方家俊的指示，打電話出去叫的人，此刻又來了一大幫子。

九龍冰室的面積不大，作為一個茶餐廳尚顯擁擠，實(shí)在難以承受那么多人，所以趕來增援只能守在店外，圍了個水泄不通，一時間鬧出好大陣仗。

人這么多反而沒有打起來，因?yàn)榈胤讲粔蚨际┱共婚_。

“阿龍。”

方家俊在二樓探出頭喚了一聲，看來這位是今天的事主，他用眼神詢問，是否要將對方留下。

文諾言搖頭，沖那幫人揮了揮手：“你們走吧。”

砸店的那伙人似乎只負(fù)責(zé)干活，動手之前既不說明原因，此刻也沒有任何一個出來說話的，場面陷入了短暫的尷尬。

直到一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走進(jìn)了一片狼藉的店內(nèi)，她一路走到文諾言面前，仔細(xì)打量著對方。

“兒子呢？”

“在寫作業(yè)。”

潘兆龍剛才就在樓上，方家俊旁邊那一桌。小男孩還挺機(jī)靈的，聽到樓下一打起來，自己還知道躲，省的方家俊分心去照顧他了。

女人沒有糾結(jié)于兒子的問題，回頭指了指剛才砸店的那些。

“你剛才為什么不跟他們打？”

“我不想再過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

女人語氣恨鐵不成鋼：“文諾言，如果是以前的你，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人在你面前耀武揚(yáng)威。難道坐了幾年牢，就把你的志氣全都磨滅掉了嗎？”

文諾言表情誠懇：“Helen，你都說了那是以前，以前的文諾言不會再回來了，現(xiàn)在我只想好好撫養(yǎng)兒子長大。”

Helen的情緒激動起來了：“你怎么撫養(yǎng)，你告訴我怎么撫養(yǎng)，難道就在這里嗎？你看到了，這里已經(jīng)被砸成一片廢墟了。”

“文諾言，你生來就是九紋龍，不可能在這間冰室里面窩窩囊囊過一世。”

“你出來搖旗啊，我這里有錢，長毛、三鷹他們都想回來跟你，只要你站出來喊一聲，照樣一呼百應(yīng)，跟六年前一樣！”

文諾言不為所動：“Helen，不管你怎么說，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不會改變。”

Helen臉上浮現(xiàn)出巨大的失望，看到文諾言如此堅(jiān)決，氣得轉(zhuǎn)身就走。文諾言本想聊下關(guān)于兒子的事情，看她決絕的背影也就沒有開口。

“等一下。”

還是二樓的方家俊開口叫住了這個女人。

顯然這又是一個“欲退隱江湖而不得”的故事，他免費(fèi)近距離觀賞了一出好戲，可不是要來個返場。

“東西砸壞了，錢得留下吧。”

自打上次群毆立令的事件之后，方家俊在廟街的威望有所上升，店外的街坊們聽到他的話全都上前一步，眼中帶煞作為支持。

那個叫Helen的女人果然財(cái)大氣粗，她從手包里面掏出一疊大金牛，數(shù)都沒數(shù)就丟在了桌子上，目測有幾萬塊吧，然后邁開大長腿走了。

她這一走，砸店的也跟著離開，文諾言果然沒有為難。

作為店主的康哥走了出來，將Helen留下的幾萬塊錢賠償收入囊中，然后向趕來援手的街坊們表示感謝。

他特地向二樓的方家俊揮手：“謝謝啊，阿俊。”

“不客氣。”

事情算是平息下來，螃蟹興致勃勃地給方家俊跟阿廟科普，傳說中的九紋龍文諾言在六年前是何等叱咤江湖的人物。

他留下了無數(shù)壯志豪情的故事，結(jié)果在泰國做事的時候失手被擒，被關(guān)了幾年，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物是人非，沒想到躲在九龍冰室做起了小伙計(jì)。

六年，對于所謂的江湖來說足夠一代新人換舊人了。

方家俊不太感興趣，心里在想別的。

上次立令抓了鳳凰女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一段時間，那家伙除了躲了一陣兒之外，沒有像當(dāng)初一樣，受到“神秘力量”的制裁。

看來，十二少的光環(huán)有所減退。

今晚發(fā)生的事情雖然是沖著文諾言，但也可見端倪，因?yàn)橐郧笆遣粫泄呕笞懈疫@么明目張膽跑到廟街來撒野的。

這也是文諾言在廟街隱居的原因。

方家俊有些憂心忡忡，而螃蟹還在講著九紋龍輝煌往事的時候，本尊忽然上樓來了。

他好像沒有聽到議論，向三人雙手合十，為剛才的幫忙表示感謝，然后往里面走去，找自己的兒子潘兆龍了。

看著那個略顯落寞的背影，阿廟想起方家俊以前說過，自己長得有點(diǎn)像這個叫阿龍的伙計(jì)。

江湖一張大網(wǎng)，無路可逃。

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這樣一句話，阿廟終于下定了決心。

“阿俊，我想做正行。”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阿廟，要散伙嗎？”

螃蟹首先跳了起來，他是個很簡單的人，只要有吃有喝有朋友，就能開開心心熱熱鬧鬧，無所謂什么正行不正行。

方家俊就淡定多了，他知道阿廟最近承受了很多，這種想法多半還跟小篆的出現(xiàn)有關(guān)。

“你信我嗎，阿廟？”

“當(dāng)然。”

“給我一點(diǎn)時間。”

阿廟的親生老豆是個古惑仔，因?yàn)樯鐖F(tuán)仇殺被當(dāng)街?jǐn)厮馈Ｋ孕r候跪在老豆的靈前發(fā)過誓，以后絕不會走這條路，步他的后塵。

方家俊當(dāng)初答應(yīng)過他。

阿廟其實(shí)有很多話想說，比如昨天他送小篆回家的時候一直在想，如果小篆問他是做什么的，他應(yīng)該怎么回答。

他甚至已經(jīng)跟西米撈說好，先幫著去開出租車，以后再看有沒有別的活兒。

盡管后路都已經(jīng)找好，但他此刻聽到方家俊這么說，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當(dāng)場答應(yīng)下來。

做兄弟，不用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