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俊沒有見過那個小惠，他不說自己留下而是找吉米仔過來接收，倒不是挑剔對方的容貌。

主要是，黑戶這件事情比較麻煩。

就算沒有何文展，方家俊手底下也不會留這樣的人。

至于吉米仔？

他家大業大，背靠和聯勝這棵參天大樹，路子比方家俊野多了，區區黑戶算個屁，甚至還從東南亞整船整船地走私泰妹賓妹呢。

不過，各人有各人的煩惱。

事情談好之后，方家俊先送德蘭回到福音中心，然后跟吉米仔帶著盲輝去接他女朋友。

車上只有盲輝這么個結巴，所以吉米仔毫不顧忌，話里話外帶著試探。

“我說，你的生意做得也太謹慎了，真的不考慮進我們和聯勝嗎？我敢保證，只要你肯點頭，我回去一說，指定敲鑼打鼓地歡迎你。”

方家俊覺得好笑，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被招攬了，論誠意的話，上次東星雷耀揚似乎還更足一些。

他知道自己手上捧了個香餑餑，如果沒有十二少這塊招牌的話，就好比小兒持金過鬧市，早就分文不剩了。

“和聯勝這么好？”

“那當然，你看看我！別瞧我現在只揸輛小車，那是為了低調，如果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去提一輛虎頭奔。”

吉米仔信誓旦旦地替和聯勝吹著牛，歷數各種好處，言之鑿鑿。

“要說錢，你未必能闊過我。”

有社團的庇佑固然能遮風擋雨，但他們可不是善堂，按慣例吉米仔的收入至少要被抽走四成，這都是地下世界公認的秩序。

是收入，不是利潤。

這么一算，他其實也就是個社團打工仔。

相比之下方家俊算是幸運多了，他每個月給十二少交的管理費只是象征性的，聊勝于無。

“小了，格局小了！”

吉米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不能光盯著眼前這點蠅頭小利，有了社團的保護，你可以做很多以前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比如今天你根本不必找我。”

他又小聲透露：“其實我最近在看一些別的生意，正經的，合法的。”

這才是吉米仔的心里話。

方家俊嘿嘿一笑：“你是想把我拖下水，然后自己好脫身吧？”

吉米仔不答，代表被說中了。

方家俊知道，這小子早就“身在曹營心在漢”。

吉米仔從來就不是古惑仔，一開始只想做點街面上的小買賣，但在港島，這種生意不可避免要跟社團打交道。

他吃過虧，然后學乖了，給自己找了個大佬，打著和聯勝的旗號繼續做生意。

這小子還挺有經營天賦的，一來二去居然成為了油尖旺三大馬王之一，這下子和聯勝也把他當成了搖錢樹。

吉米仔的拜門大佬叫官仔森，是個黃賭毒無所不沾的爛人。

好在他的阿公龍根是位重量級的叔父輩，在和聯勝很說得上話，對吉米仔也很關照，不然的話他那一攤子早就被搶走分贓掉了。

吉米仔雖然是正式開香堂，拜過關公的，但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社團成員，除了交錢之外也不插手社團事務。

然而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他既然背靠和聯勝迅速壯大，就無法拒絕社團交給他的那些不想做的事。

他不入江湖，江湖卻朝他走來。

吉米仔的算盤珠子打得響，如果方家俊加入和聯勝的話，那他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了。

方家俊估計，他為了能從社團干凈上岸，說不定愿意把經營多年的馬房業務整個丟給自己。

太天真了！

吉米仔早晚會知道，和聯勝不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

方家俊雖然拒絕，吉米仔也沒有當場翻臉，按照約定去盲輝那里接走了他的女朋友小惠，還順道送了方家俊一段。

他回到家的時候，不出意外在里面見到了方小玲，后者看到他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

“回來啦，我做東西給你吃啊？”

“在康哥那里吃過了。”

方小玲有點遺憾，自己苦練廚藝卻一直沒有得到施展的機會。

不過她還是興致不減，因為她已經知道了方家俊今天不開工，那就意味著晚上可以做點別的事情，連平時勤練不輟的唱功都放下了。

“我聽說你會彈鋼琴？”

方小玲肯定是從華女那邊聽說的，后者被方家俊停工之后，估計這段時間都會住在紅姐家里。

華女跟紅姐明明是干母女的關系，卻好像比方小玲這個親女兒更加親，華女對方小玲不待見，就是覺得她不孝順。

方小玲對華女，自然是看不上她的職業。

其實方小玲本來對于方家俊也是敬而遠之的，直到那次畢業風波之后，她對方家俊十分感激，接觸下來發現他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獸。

相反，他是一位賞心悅目的靚仔，甚至還會彈鋼琴，少女的心思跳動得越來越快了。

喜歡音樂的不可能是壞人！

她這番歪理還好沒有說出來，不然的話方家俊高低得反駁一句，那雷耀揚又算是什么？

“一點點。”

“我們去唱歌好不好？我知道找一個有鋼琴的地方，你給我伴奏。”

“你平時在家唱就挺好。”

方小玲剛剛設想了一個浪漫的場景，就被方家俊否決，好在她也沒有生氣，就當他是在夸自己唱歌好聽吧。

“其他人呢？”

“螃蟹說今晚在海邊有一場煙花秀，他們都過去看了。”

“哇，煙花秀，我也想看！”

方家俊看著方小玲歡呼雀躍的樣子，眨著明媚的大眼睛，里面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期盼。

或許，就答應她一次？

方家俊其實對于這個年代的煙花秀并沒有什么期待，不過為了滿足這個丫頭的小愿望，好像也不是不能走一趟。

不過，他們是注定無法成行了。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滿身狼藉的家伙跑了進來，甚至還帶著點血漬，他看到方家俊的時候好像終于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拉住他的手。

是螃蟹。

這小子是方家俊的手下里面最不安分的，三天不打架自己都覺得難受，這種形象只能說是家常便飯。

他很講義氣，夢想是做個“江湖大佬”。然而此刻，已經全然沒有了平時那種硬拗的“大佬范兒”，語氣惶急。

“阿俊，阿廟被差佬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