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也是面色一變。

此等頗具才華之人，若是參加科舉，博取個功名可謂輕松，可此人出于何等原因為何多年不參加科舉，而是前來招婿一個毀容公主？

心思縝密的李承乾立刻腦海中浮想出來許多。

揭下皇榜靠著才華迎娶公主進(jìn)入皇族，成為皇親國戚，從此一生平步青云榮華富貴？

若真是如此，他倒不會在意這種，畢竟上位的方式有很多種，吃軟飯上位也是一種能力。

可通過林恒的才學(xué)以及發(fā)生在汝南公主身上的不幸，他隱約察覺到了一種其他的目的，若是此人不懷好意圖謀不軌，對大唐造成什么影響...

在場的李承乾李麗質(zhì)二人，包括暗處的三人，都在等著林恒的回答。

林恒嘆息一聲，隨即說道：“在下年幼時便父母雙亡，沒有父母為我說媒，因此直到現(xiàn)在，都是沒能尋到一個良人。”

“我這個人重緣分，緣分之外不會強求，可若是緣分到了，定然要試上一試。”

“今日我剛來長安，便看到朱雀街在張貼著皇榜，是陛下為汝南公主求親，可無一人上前，那可不就是我的緣分到了嗎？”

“天賜良機，豈能錯過，我這一生對功名利祿無甚追求，對容貌美丑也是只當(dāng)凡物。”

“芙蓉白面，不過帶血骷髏，縱然一個人生的再美，可容貌終有消逝的那一天，如今這天下，諸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類的事情也很常見，難能可貴的是即便一個人老去，沒了青春般地容顏，也會終生廝守在她的身旁。”

“我不會因為容貌去喜歡上一個人，也絕不會因為這件事去拋棄一個人，縱然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包括李世民在內(nèi)的所有人，聽到這一番話，皆是不由得動容。

大唐佛教盛行，佛家講究白骨觀，不觀皮囊觀神魂，絕不可通過一個人的外貌去觀察他的品行。

長孫無垢聽完，眼神中仿佛有些許波瀾閃動，隨即看向一旁的李世民，后者立馬回過神來：“觀音婢，你自小便與朕一起，朕的為人你是知道的，朕絕不會做出那等齷齪之事！”

女人嘴角露出不易察覺地笑容，隨即說道：“陛下覺得此人如何？”

“虛偽，嘴上言語能說得天花亂墜，誰知道真正做起來會什么樣子！”

李世民沒好氣道。

芙蓉白面，不過帶血骷髏，一個人的美丑就能決定他的心性嗎？

李寧曦眼神中好似有什么東西閃動著，這么些年，因為這張臉，她遭到了很多冷眼和待遇，也不免被某些宮女暗自詬病，每到深夜時分，她都會摸著右臉上的疤痕獨自默默流淚。

為什么上天要這樣對待她，給她一個如此不完美的人生？

她從來不期待什么大富大貴，只期望擁有著自己的幸福而已。

因此她出門從來都是頭戴面紗，即使是面見父皇等最親近的人也是如此。

平日里她也聽過無數(shù)類似的話語，她知道這是對自己的安慰，可今日聽到眼前的男子說起這番話，卻是內(nèi)心有什么東西被觸動，心跳不免加速起來。

他生的也很好看，可會喜歡這樣的自己嗎？

若是見了，反悔又如何？她又該如何自處？

內(nèi)心不斷糾結(jié)著，她的神色也開始逐漸復(fù)雜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上前，她很害怕，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就這么消失，若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讓自己的生活從來沒有希望。

李承乾聽完，不由得嘆息一聲，“空口白牙，我并不知道你所說的是否屬實，畢竟人心隔肚皮。”

“你未曾見過孤的妹妹，不知其姓名容貌性情，談何緣分使然？”

“世間多負(fù)心書生，嘴上話語天花亂墜，終是始亂終棄，惹得古今多少女子哀怨抱恨終生？”

林恒搖了搖頭：“若我是那負(fù)心之人，天打五雷轟又何妨？況且殿下貴為太子，我今日既然敢在太子殿下面前保證，就絕對不會做出那等齷齪事！”

李承乾質(zhì)問道：“那若是真的做了呢？”

“任憑太子殿下處置！”

林恒的回答，干脆果斷，幾乎不帶猶豫的，給李承乾也看得愣了一下。

李承乾借此看到了此人的決心，也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破綻。

李承乾想不通，若是此人別有圖謀，即便入贅皇家，又能做的了什么？

若是沒有，他所求的當(dāng)真是那緣分嗎？

青袍男子沒有繼續(xù)開口，林恒也靜靜等待。

大殿前，眼看著幾人紛紛沉默，也沒了什么反應(yīng)，林恒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太子殿下和長樂公主都不相信，那在下也不必多言了，自進(jìn)宮時起陛下便從未召見，只讓二位殿下試探，想必也是看不上我這田舍郎的出身，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聞言，李麗質(zhì)想出言勸阻，可深知這后面便是父皇等人，包括李寧曦，此人倘若是真心，那便是給李寧曦的一樁天大的好姻緣，至于出身什么的，他們根本不會在意，畢竟什么出身能貴的過皇族？

可李寧曦不開口，她出口挽留，便是壞了規(guī)矩。

林恒其實是不想走的，可都到這種場面了，背后的人再不出現(xiàn)自己可就真多余了啊！

未來老丈人和未來媳婦可是真坐得住啊！

哎，那看來是沒辦法了，林恒搖搖頭，轉(zhuǎn)身便欲離開。

空曠的大殿之上，傳來林恒高亢且激昂的聲音，聽不見半分失意。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躲在角落的李世民不禁失笑，這田舍兒竟然有如此膽氣。

好一句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這是在譏諷朕和高明不會識人？！

李世民望著林恒，目光灼灼，似乎在深思著什么。

先前的將相本無種男兒當(dāng)自強，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以及與李承乾所對的王道之學(xué)，這些都無一例外地印證著這個所謂的田舍郎絕非一般人等，其才學(xué)造詣絕對不低！

李世民此時看向了李寧曦的位置，面紗之下，那難掩激動的神情夾雜著糾結(jié)，似乎是在權(quán)衡。

無論如何，此人李寧曦都見了，至于留不留，還是要看在她的決定。

不得不說，眼前男子所展露出的才能和抱負(fù)，都在深深沖擊著女子的心，一介草民面朝太子，竟然還能從容不迫說出這種話，便已經(jīng)展露出他那不一般的心性，更是有先前所說你在乎容貌，只看緣分。

緣分嗎？

李寧曦隔著面紗，看向不遠(yuǎn)處將要離開的男子，終于是忍不住了。

大殿之上，林恒背后忽然傳來一聲嬌柔的聲音：“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