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殿上，群臣吵作了一團。

主戰派自然是叫囂著覆滅北涼殘黨的口號，更有甚者更是直接提出，不如借著這個機會，一舉出兵東林，進一步擴展大胤的領土。

反對派則是不想再次引發曠日持久的國戰，不論是為了黎民百姓，亦或只是為了自己的安穩生活。

反對派以刑部尚書吳文法為首，而主戰派則對吏部尚書高放馬首是瞻。

其他幾位尚書也紛紛站隊，兩方勢力一時之間難分伯仲。

關鍵的一票落到了兵部尚書楊百里的手中，只有他遲遲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楊百里的身上。

楊百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六旬老人，須發早已斑白，脊背也已經佝僂。

就是這樣一位耄耋老者，年輕的時候卻是令各方強國聞風喪膽的“大胤軍神”。

據說，楊百里在十幾歲的時候，曾是鎮北王麾下的一名兵卒，跟隨著鎮北王征戰北方。

當年，滅亡北涼國的那場戰役，他就在現場，并從那地獄般的戰場之上活了下來，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楊愛卿，你的看法呢？”

夏無殤也將目光投向楊百里。

角落里，鎮北王依舊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有沒有認出往昔的部下。

“唉……”楊百里長嘆一聲，隨后說道，“臣當年隨王爺出征北涼，親眼見識到了戰火席卷大地時的慘烈，當看到身邊的戰友死于刀下，看到北涼的士兵為了守衛家園奮不顧身地迎向槍尖，看著無數北涼的尋常百姓一臉茫然地倒在血泊之中，臣不止一次地詢問自己‘這些到底有什么意義？’如果陛下想要的是臣的看法，那么臣會告訴陛下：不如就將這幫北涼殘黨圈在望川山脈之中，不要為了殺戮而殺戮，將他們置于眼皮底下，或許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說到這里，楊百里話鋒一轉，語氣鏗鏘有力，似乎他依舊是當年那個一掃天下的“軍神”：

“不過，臣是一名軍人，軍人的天職便是聆聽圣命，如果陛下希望臣帶兵剿滅北涼殘黨，臣定當不辱使命！”

楊百里并沒有給出一個堅定的答案。

群臣的意見仍舊沒有結果，大伙兒眾說紛紜，議論紛紛。

吳文法長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而高放則是有些惱怒。

高放本以為，楊百里是鎮北王帶出來的兵，當年還參加過滅亡北涼的大戰，如果讓他選擇，他一定會站在主戰的這一邊。

“楊尚書，你想知道曾經的那些戰斗的意義是什么……本王來告訴你。”

這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在殿中響起。

并不高亢的聲音卻是蓋過了所有的議論聲，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眾人循著聲音看去，只見在御臺的右側，一直昏昏沉沉的鎮北王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他第一次睜開了雙眼，注視著眾人，尤其是人群中的楊百里。

那雙眼睛炯炯有神，宛如蒼鷹。

一時之間，竟無人敢注視那雙眼睛。

鎮北王的眼睛像一對鮮紅的琥珀，閃爍著通透的流光，其中像是有戰火在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