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葉小舟的解釋，高臺上的黑袍人重新隱入陰影之中，而胖教長也點了點頭，說道：“好了，我們繼續講經，你們二人在講經結束后再敘舊也不遲。”

能夠在這里偶遇葉小舟，對于江夜來說也是一個意外。

當初，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江夜流落街頭，早已習慣了衣食無憂的他又如何能在這樣的世道存活下去。就在他即將餓死街頭的時候，那道靚麗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帶著純白的笑容，如同天女下凡。

葉小舟給了他一個饅頭，正是那個饅頭，拯救了江夜。

葉小舟還帶著她的兒子，生活上更是困難，即使這樣，她還是將僅剩的那個饅頭分給了他。

后來江夜才知道，葉小舟本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婢女。后來她與府上的少爺相愛，開花結果，有了孩子。誰知道那個少爺因為她身份卑微，根本就沒有娶她的意思，在他們的孩子出生后，更是狠心，直接將他們母子倆趕出了府邸，自此流落街頭。

兩人相依為命，度過了很長一段艱難的時光。

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被逃荒的隊伍沖散了，回過神來卻是再也找不到彼此。

江夜從那之后便孤身一人，來到了帝都白帝城，之后就被賣到了天牢……

冗長的布教讓江夜差點昏睡過去，半睡半醒之間，他夢到了過去的那些畫面……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這場布教才堪堪結束。

臺上，胖教長張開雙臂，莊嚴地說道：“只要信奉世間唯一的真神——魔主，一切都會發生改變，你們的生活也會好起來的！”

人群之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江夜看向身旁的葉小舟，她那蒼白的臉頰上難得地泛起了紅暈，她正跟隨著人群一道振臂高呼。

她比之從前，更瘦了一點，更憔悴了一點，臉上也爬滿了更多的風霜。

布教結束后，人群有序地分批離開，這樣才不會過于顯眼。

胖教長走下高臺，來到常天明的面前，他將常天明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后正色道：“常教司，還請你不要動不動地不辭而別，這樣我們將重新衡量你是否可以勝任教司的職務。”

常天明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知道了，教長大人。”

胖教長高傲地“嗯”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張若虛看到，那道始終藏身于陰影中的黑袍人也緊跟著一起離開。

從動作上來看，胖教長似乎對那個黑袍人格外地尊敬，似乎對方的地位還要在他之上。

“小舟姐，阿帆他還好吧？”

阿帆是葉小舟的兒子。

聞言，葉小舟看了江夜一眼，強顏歡笑道：“阿帆他很好，不用擔心。”

不過江夜卻從她的眉宇之間看到了一絲憂愁。

“江小子，看到你過得不錯，小舟姐就放心了。”葉小舟拍了拍江夜的肩膀，說道：“阿帆還在家里等著我呢，我就先走了。以后我們就是教友了，見面的機會還很多。”

葉小舟行色匆匆，轉身要走，江夜叫住了她：“小舟姐……”

葉小舟回過頭來。

“見到你我很高興！”江夜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如當年初遇時模樣。

葉小舟恍然，隨后回過神來，笑著點了點頭。

當葉小舟轉身離去，江夜的笑容也從他的臉上眨眼間消散。

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映著那道匆匆離去的背影。

“走了。”一旁張若虛捅了捅他的胳膊，示意他跟上。

三人從暗道重回地面，然后根據守門人的指示，分散著離開了這間府邸。

……

南城一所帶院子的小宅內，身著官服的守夜人們正嚴陣以待。

聽到大門被人打開的聲音，守夜人們彼此示意，隨后紛紛摸向腰間的武器。

“是我們。”

里屋門口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守夜人們這才松一口氣，解除了戒備。

房門打開，江夜、張若虛、常天明三人走進屋子，隨后緊閉上房門。

這里原本就是常天明在白帝城的居所，如今為了不打草驚蛇，成為了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所”，守夜人們早已聚集于此。

“好了，接下來犯人由你們看管，就沒我啥事了。”江夜聳了聳肩，反手打開了房門。

屋子里的守夜人們一溜煙地躲進了陰影之中，以防外面的人通過門縫看到他們的身影，產生懷疑。

“你干嘛去？”張若虛皺著眉頭詢問道。

“下班啦，你管我？”江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房門重新關上，守夜人們這才重新走了出來。

出現在這里的守夜人除了張若虛以外，一人是名叫“李旭”的“黃昏”，是這次實際參與行動的人當中職位最高的，當日發生在南城雞冠巷里的那場命案，就是他帶隊的。

還有在休沐那一天，蘭淮河上與江夜起了沖突的趙吉也在這里，他的職位和張若虛一樣，都是“日入”。

而另一名“日入”也是他們這一小隊的成員，名叫“賀明遠”。

為了保險起見，他們給常天明重新戴上枷鎖，讓他盤坐于房間角落。

“怎么樣？”領頭的李旭詢問道。

張若虛將經過從頭到尾告訴了他的同僚。

“北城？魔天教的布教點竟然在北城？”趙吉驚道。

張若虛點了點頭：“我覺得關鍵點就在于那個黑袍人，他到底是誰？”

這時候，角落里閉目養神的常天明突然開口道：“那個人是本教的大教宗之一。”

聞言，李旭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那你見過他的真面目，知道他的名字嗎？”

常天明搖了搖頭：“大教宗身份神秘，教里除了教主以及其他幾位大教宗以外，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片刻過后，李旭命令道：“賀明遠，你快去查一下，那座府邸到底屬于何人。”

“是！”

……

暮色西沉，江夜游走于南城長蛇一般的街巷之間。

他心里清楚，以葉小舟的身份，是沒有辦法住進那些體面的住所的。

于是他稍加打聽，便確定了她的家在何處。

江夜望著稍遠處的那間棚屋，墻壁上的裂隙隨處可見，幽幽的燭火順著那些縫隙漏入暮色之中，隱約之間已經可以看到那道倩影。

她正坐于床頭，輕輕地拍打著躺在木床上、裹著破舊棉被的孩子。

江夜看了看四周，發現這里的其他居民紛紛遠離著那間棚屋，似乎唯恐避之而不及。

他可以聽到，一聲聲虛弱的咳嗽聲正從那間棚屋中傳出。

死神的腳步正在這里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