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獻祭，而張若虛也是貢品之一。

張若虛站在坑底，抬頭望著巖壁上的父親。

從他的眼中只看得到無盡的黑暗。

坑底的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率先動手。

因為站在這里的孩子或是嫡系或是旁系，全都是張家人，本質上說，他們之中的任何兩人至少也能算是遠親。

更何況，大家都住在這寒虛山上，平日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很多年齡相仿的，甚至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

雖然張維讓他們互相廝殺，并且放話道，今天只有一人能從這里走出去，大家也暫且將其當做大人跟他們開得玩笑，沒有人真的當真。

只有張若虛一人心知肚明，父親此時此刻所言非虛。

坑底的孩子們滿眼疑惑地望著巖壁上方的家主，心里想得是什么時候才能回家睡覺。

沒有任何征兆地，張維出手了。

他隨意地抬了抬手，從孩子中隨意挑選了一人，像是捏死一只螞蟻一般，那個孩子轉瞬間瞪圓了雙眼，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沒有開玩笑，快點動手吧，不管是以什么樣的方式，今天你們之中只有一人能夠活下來，你們再不動手，就讓我來動手吧。”

刺耳的尖叫聲、無助的哭喊聲在這一瞬間爆發。

孩子們爭先恐后地涌向坑底的巖壁，想要從這個深淵中脫身。

而張維只是立于巖壁之上，毫無憐憫地看著腳下的這些孩子。

張若虛滿臉平靜地站在那里，聽著周圍的孩子哭泣著呼喚自己爹娘的名字。

他的腦海中閃過很多的畫面——

父親在練武時痛打自己，一邊下狠手，一邊皺著眉頭，罵他是個廢物……

母親溫柔地為他包扎傷口，拭去他眼角的累，輕輕地向著他的傷口吹氣……

黃昏中，一家人坐在桌前享用那些再平常不過的飯菜，父親依舊不茍言笑卻難得地舒展了眉頭，母親笑著為他添飯，讓他多吃一點，只有多吃一點才能變得強壯……

深坑中的孩子們沒法從這個深淵里脫身，張維說到做到，很快便再次隨意地奪去了一個孩子的生命。

終于，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有孩子開始將拳頭朝向了身旁的人。

對抗身旁的伙伴顯然要比對抗上頭的張維更加的容易。

孩子們雖說從小練武，卻一個個赤手空拳，想要殺死一個同齡人又談何容易。

他們只能扭打在一起，一邊崩潰地咆哮著，一邊胡亂地想要弄死眼前的家伙。

深坑中成了真正的深淵地獄。

張若虛一開始只是被動的還手。

他的身手在同代之中無人能敵，不管是誰盯上了他，都被他輕松地掀翻在地。

很快，鮮血將他的視線染成了一片猩紅。

他也不管一擊之后，倒下的那人生死如何，他只管一個接一個的打過去。

他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殺意越來越重，臉上的表情愈發的猙獰了起來。

他看不到被他打倒的人是誰，在他的眼前，往日的畫面一幅接著一幅……

不知從何時起，張若虛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清醒時，他正赤身裸體地站在深坑的中央。

他只感覺到全身上下濕漉漉的，鼻腔里全都是血的味道。

此時的深坑之中，只有他一人還站在那兒，而在他的腳邊是一具又一具的尸體。

看向那些尸體失去神采的眼睛，他還能認出，其中那些相熟的面孔。

當張若虛漠然地望向巖壁上的父親時，他看到了父親眼中的喜悅。

“成了！哈哈哈！終于成了！”

父親一邊大笑著一邊重復著這句話。

張若虛第一次從父親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笑意。

可此時此刻的他，滿心所想的都是——

“好臟啊……”

他現在只想趕緊沐浴之后換一身干凈衣服……

……

張若虛緩緩地睜開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恍惚之間，他似乎回到了那個晚上，回到了那個深坑之中。

“醒了？”

一旁傳來了一個討厭的聲音。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張若虛在聽到這個聲音后，卻是難得地松了口氣。

他掙扎著起身，看到旁邊的江夜翹著個二郎腿，正斜眼看向他。

張若虛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傷口，自言自語道：

“好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