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

若說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在上船前在木板上寫下的文字了。

可要想知道玄機，必須上船才能看到木板上的內容。

徐鶴之向三人說出之前的情況，忽然聽人群中大吼一聲，一個彪形體壯滿臉橫肉的修士沖上前道：“我不管了！”

說罷他寫下文字，剛坐上船沒過多久便在一秒內沉了。

人群一時沉默。

“哎，你干嘛？”

蕭楠悟拉住宋憫問。

“既然乘船不是必死的，那就說明乘船離開是正確的方法，雖然并不清楚如何才能不沉船，但再等下去，對我們不利。”

“宋憫說的對，我們只是金丹修士，靈氣肯定比元嬰修士更快耗盡。”

徐寇之沉聲道，忽然眼皮一跳，

宋憫在人群中見到了譚文心和施年兩人，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

施年的耳朵已經恢復正常，聽到譚文心的嘆息，偏過頭問：“怎么了？”

譚文心垂下眼眸道：“只是覺得世事無常……”

那天蕭楠悟跑過來找她要長夢一絕，她因此也知道了宋憫的近況。

誰能想到，到后期才死的大反派寄雪會為了救宋憫而落入巖漿尸骨無存。

看到宋憫因此深陷夢魘，甚至分不清現實和幻想，譚文心總能想到小說中對她的描寫：冷漠、天生的無情道修士、一只隨時準備戰斗的野獸。

宋憫的人生注定是坎坷的，擁有感情就意味著會受到傷害，那么在小說中的狀態下她是否會過得更好？

譚文心不確定，她無法改變世界的進程，她只是不小心落入另一片水域的蜉蝣，在朝生暮死間過好自己的人生。

宋憫看著木板上的文字，明明不是她大陸的任何一種文字，她卻能明白上面的意思。

‘戀人和母親同時陷入危險，而你只能救一人，你會救誰？’

宋憫看著問題陷入沉思，寄雪的身形在身側出現，笑吟吟地看著她，似乎很好奇她的選擇。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很明顯，她從未見過母親，寄雪又是驟然離世，她至今也無法接受，當他們倆真的有危險，她會毫不猶豫的救寄雪。

可這并非是隨自己心意作答，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人栽在這上面。

宋憫試著從普通人的視角去想這個問題，但怎么也是徒勞，不僅僅是她沒有體會過普通人的生活，也是因為這個問題本身就讓人難以抉擇。

評定答案的標準是什么？

做出選擇就意味著放棄，可不論是母親還是戀人，她們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正確答案是什么呢？

母親？戀人？

不論怎么選擇，放棄任何一人都不應該。

所以，既然任何選擇都是錯誤，那沉默便是唯一答案！

宋憫放下木板，坐上船。

“為什么不選擇我？畢竟你從未見過母親，不是嗎？”

“你真的很冷漠，這么要緊的關頭還能冷靜思考，似乎適合修無情道。”

無情？

宋憫胸口悶痛，喉嚨發緊甚至難以呼吸，但是還可以忍耐，最難過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忍耐住，沒有什么事是過不去的，她只是還不習慣寄雪不在身邊。

其實，還是有些難過的，甚至有片刻想自己若真的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就好了。

木船駛離河岸，寄雪的身影留在了近乎褪色的碼頭，他也漸漸失去了色彩。

河水滔滔，船里卻感受不到一點波瀾。

天空忽然變得澄澈空明，水面如鏡，木船劃過，帶起陣陣輕漣。

恍惚中身體變得很輕，視野穿過重重山巒河流，隨后停在了一顆高聳入云的巨樹下。

嘩——

水波沖刷著腳踝，打濕的衣裙黏在小腿上。

她向岸邊走去，看到挖空樹心而建的小屋。

一個老婆婆站在門口靜靜等待著她。

“進來吧。”

宋憫跟隨老婆婆的腳步坐到她對面，桌上擺著一些吃食，明明是最普通的食物，看著卻讓人口齒生津。

“恭喜你，通過了龍王的考驗。”

“龍王的考驗？”

老婆婆點頭，干癟的臉皮拉扯出一抹笑容，她伸手指了指宋憫的眉心：“這便是證據。”

宋憫凝神，看到了識海中一直不曾看清的東西，那是一顆散發著溫潤光澤的珍珠。

明明來自于龍主，卻沒有任何攻擊性，反而有寧神安魂，清心明智之效，看到它真容的第一眼，宋憫長久繃著的神識瞬間得到極大放松，她睜開眼問：“這是什么？”

“這是龍王的右眼。”老婆婆泡著茶，關于龍王的事跡娓娓道來。

龍王，也就是寰若神君的青龍坐騎，名曰日華，誕生于混沌的地心中，也是所有龍族的始祖。

傳說在祂睜眼的一剎，寰若神君落下一滴淚，那滴淚帶著對逝去生靈的祝福，穿越時間和空間，剛好落進了祂的右眼，因此凡是被祂用右眼注視的生靈，都能得到祝福，哪怕已經死去七日，也能靈魂歸位，死而復生。

“說到這，你應該知道龍王賜予你右眼的用意了吧，破碎的靈魂居于體內，因為分離多年，即使有鎮魂木，也只是強行鎮壓，而不能真正融合。”

那雙渾濁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宋憫感覺自己像是全身赤裸，沒有一點秘密可言。

被人窺視的感覺讓她下意識皺起眉，抿唇起身朝老婆婆行禮。

“多謝前輩解惑，既然我已經通過了龍王的考驗，那可以離開了吧。”

“還請前輩告知離開秘境的方法。”

老婆婆呵呵一笑，起身道：“既然知道了識海里的是龍王的右眼，你不想用它來修復自己的靈魂嗎？這樣，你就可以把體內那段鎮魂木用來鑄造那只小鳳凰的身體了。”

小白……

宋憫捏緊拳頭，看向她道：“當然想，若是前輩愿意，也可告知我使用龍眼的辦法，晚輩感激不盡。”

“哈哈哈哈，看不出來，你這小家伙還挺有警惕心的。”老婆婆嘴角勾起一抹獰笑，話音一轉：“但還是不夠啊。”

宋憫心頭一跳，那杯茶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下一秒暴跳而起，向老婦攻去！

老婦掐指放在嘴邊輕吐出一個字：“鎓！”

低沉而華美的聲音就像遠古的呼喚，宋憫只覺眼前一片空白，直到后背撞在墻上傳來劇痛，她才清醒，視線從地板上移，哪還有什么老婦，而是一個穿著鮮艷華服國色天香的美艷少婦，并且與她和宋弦相遇的那個房間里的畫上女子一模一樣！

一萬年過去，她竟然沒死！？

宋憫正欲起身，心臟忽然一刺，隨后軟倒在地。

“唔……”

糟糕，藥效發作了！

看著美婦步步逼近，宋憫呼吸逐漸凌亂，身體緊繃如一根繃緊的琴弦，手指顫抖著想要握緊鸞尾劍。

還是不行，提不起一點力氣。

該死，這女人究竟是怎么下的藥，明明喝的一樣的茶，為什么她就沒事！

“哈哈哈，真是幸運啊，本來想早點離開的，但因為有東西沒拿就在這停了一會兒，沒想到還能遇到龍眼，哈哈哈哈……”

柔弱無骨的手朝宋憫的眼睛伸來，她拼命縮著脖子，但只是徒勞。

美婦看著宋憫臉色煞白滿頭大汗，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紅唇微啟：“放心，不會很痛的，就一下下，很快就好了。”

鮮紅的指甲輕輕抵在她的眼球上，異物感讓宋憫忍不住眨眼，淚水一顆顆從眼角滑下。

“很快，就一下下，一會兒就不痛了……”

手指順著眼眶鉆進里面，眼球上連著的神經根根繃斷，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讓宋憫渾身顫抖，幾乎要昏死過去。

“啊啊啊啊！”

她感覺到眼球與自己慢慢分離，她的左耳已經廢了，現在又要失去右眼了嗎？

“不——”

一道不甘的驚呼在耳邊響起，眼淚將天光和暗影的邊際模糊，女人的臉在她面前從中間裂開，就像切西瓜一樣從中間一分為二。

滋——

微涼的暗紅腥臭的血澆了宋憫一臉。

在紅色與白色的交界線中，唐夜雙手持劍站在裂開的房前，帷帽被風吹起，銀面反射出一彎弧光。

他緩緩開口：“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