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憫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們這里竟然有那么多規矩。”

“仙師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也正常。”周怡說著看向建子，“她還在為難你嗎？”

“沒有……”

“是嗎？”她的眼神慢慢冷漠下來，目光變得飄忽不定，“騙我，要是她沒有為難你為什么還不讓我出去，要是她沒有為難你為什么你的臉上有淤青，她就是個騙子，明明答應我不會打你主意的，明明答應我不會打你主意的——”

周怡說著拼命撕扯自己的頭發痛苦嚎叫，突然的爆發讓宋憫措手不及，她連忙制止她自殘般的行為，建子則熟練地用一塊布蒙住她的眼睛。

在建子的安撫下她漸漸冷靜下來，只是眼眶還有些發紅，她虛弱地笑了笑，“讓仙師見笑了。”

她慢慢起身回到床邊坐下。

宋憫看她現在的狀態不好，只好暫時離開留姐弟倆說說話。

暖香在房間里彌漫得到處都是。

建子看著床上的男人眼里閃過一絲殺機，“大姐，他……”

周怡溫柔地摸著他的腦袋，“你別看不起他了，要不是他，依娘怎么可能還會留我到現在還好吃好喝供著，之前他還想著替我贖身呢！”

贖身嫁作商人婦莫約是青樓女子最好的歸宿了，哪怕她不愛他，日子也比現在過得好。

建子知道大姐是放心不下自己才選擇留下來，可看著她的精神日益崩潰，他感到萬蟻噬心的痛，這種痛催化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怨恨。

他痛恨這座樓，痛恨這個世界，更恨他自己。

周怡的手心是涼涼的，這是小時候在冰天雪地里出行造成的體寒，這些年情況愈發嚴重，卻被依娘無恥地稱為冰肌玉骨。

“大姐，是不是我這張臉毀了，就不會有那么多禍端了……”

周怡一巴掌拍在他頭上，“亂想！臉是父母給的，是美是丑都是最好的，你別想著毀容，你要自己毀了容，就代表我們輸了，從心底上徹底輸了！”

從周怡房間出來，建子只覺得異常疲憊，像不斷有錘子敲打著腦袋陣陣發暈，惡念像臭池塘的淤泥一樣一股一股冒出來，他垂著頭對宋憫說：“姐姐我們回去吧。”

宋憫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你還好嗎？”

建子抬起頭露出一個笑臉：“還好啊，知道大姐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只是我好幾天沒有睡好了，我好困。”

宋憫于是牽著他回到那個大通鋪。

建子很快睡著了，她拿出藥給他擦身上的傷。

接下來的幾天宋憫才漸漸了解他們現在的處境，這里是汝南境內的天奉城，一個徹徹底底的凡城，只有城主是一個元嬰期的修士，其他侍衛都是普通人。

而這里是六十年前的天元大陸，人們還沒經歷人魔大戰的殘酷，一筆話春秋的修仙話本還未現世，普通人和修士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修士入凡城需要通行證，普通人進仙城也需要令牌，除了魔族入侵，修士幾乎不會管普通人的死活。

“所以仙師能舍下身段多次搭救我們，周怡感激不盡。”周怡笑著朝宋憫俯身一拜。

宋憫受之有愧，她其實并沒有做什么。

“姐姐是哪里的人呢，竟然連普通人進入仙城需要令牌都不知道，難怪當時讓我們不要去汝南城。”

建子的意思是就算她沒有囑咐，他們也不可能進得了汝南城。

宋憫打著哈哈，她也不知道六十年前的修士和普通人之間的隔閡那么深。

不過這樣一來，帶他們去修仙者的地方生活這個計劃也泡湯了，她還想著修仙界沒有照身帖應該不會有官府的人追查，但現實是他們根本進不去。

“不管怎樣，都要把他們兩個的賣身契拿到。”

正好近日建子被依娘安排在二樓當差，她可以乘機去依娘的房間找找。

“打水來。”

披著薄紗的女子斜躺在床上，身姿妖嬈的看著建子忙前忙后，忽然輕笑一聲，身后的男子將頭放在她細長的脖頸間，半瞇著眼問：“春娘笑什么？”

“錢公子，這就是你看上的人？”

男人看了眼低著頭的建子，眼里閃過一絲淫邪的光，他輕點頭，抬手掰過春娘的頭細細親吻。

熱水傾倒進浴桶中，嘖嘖水聲被掩蓋，建子屏著呼吸說：“熱水已經備好了。”

從房間里出來，悶熱又粘稠的香氣稍微散去，建子重重吸了口氣，等呼吸平穩，才走到窗邊說：“這次他們大概不會再叫水了。”

宋憫見他面色難看抬手摸了一下他，“花瓶里我藏了點吃的，沒人的時候你吃點。”

“謝謝姐姐。”

宋憫從窗戶爬上三樓。

三樓的格局和二樓差不過，只是房間要大些，依娘的房間占據了整層樓的三分之一。推開厚重的大門，入目的便是一間極盡奢華的客廳，桌椅都是用貴重的玉石打制，珠簾由通透翠綠的寶石串成，地毯、屏風、壁畫皆是上品。

她在客廳找了一圈，緊接著去了書房，正要仔細查找，忽然聽外面傳來一聲動靜。

依娘那么快就回來了，她這時候不應該在下面招呼客人嗎？

宋憫隱了身影往外看。

三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從窗戶翻了進來，其中最高的一人進來后拍拍手玩笑道：“沒想到我也有翻高墻的一天。”

全部頭發都用一頂玉冠豎起的男子打量房間的布置嘖嘖驚嘆：“這間房的主人還真是有錢吶。”

“小聲點，我們沒有通行證就進城，要是被發現了可就丟臉了。”最后一人冷聲道，但說話的聲音一點也不低。

藏在暗處的宋憫一聽到這冷然的聲音瞬間瞪大眼睛，這是師父的聲音！

“哎，嚴兄此言差矣，要是我們被發現了，這里的人估計都要害怕吧，畢竟邪修可藏在這里。”

“先別廢話了，這里氣息冗雜，那個邪修一進到這里面就沒了蹤跡，我們想想怎么找到他吧。”許無咎說道。

嚴三津和另一人點點頭，他們看到邪修是從這扇窗戶鉆進來的，雖然他很有可能已經逃去了其他房間，但可以從這里的蛛絲馬跡中找到一點線索。

為了防止動靜太大引人注意，嚴三津在房間中設下陣法，走進書房的瞬間，他看了眼燈罩后面的陰影，然后皺著眉移開視線。

宋憫松了口氣，師父好敏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