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子回到人群中找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原本的位置被人占了，周怡也被人趕到一個離火堆偏遠的地方，他喊了一聲睡意朦朧的周怡，然后找了棵大樹坐下。
宋憫跟著坐在身邊讓他緊張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傷人的舉動才慢慢放松。
他盯著火焰張嘴打了個哈欠，他們已經趕了很多天的路了，為了盡量與魔族大軍拉開距離一天甚至只休息三個時辰，而剛才的經歷讓本就疲憊的他更加精疲力盡。
他慢慢合眼，腦袋一點點往下掉。
不知過了多久，炭火散掉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他，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周圍，人們還在睡覺，沒有滿地的鮮血殘骸，而宋憫還在閉目養神。
他慢慢松口氣，隨后身體又開始緊繃起來：要不要趁這個冒牌貨睡覺的時候殺了她？
不行不行，萬一失敗了呢，到時候惹怒了她所有人都會死。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魔族怎么辦，要是跟著他們混進汝南城肯定會死很多人，那時候大姐會死，他也會死。
建子呼吸慢慢急促起來，他竭力遏制自己顫抖的手，在靠近脖子的那一秒又瞬間收回。
他發現自己對這張和他救命恩人姐姐一樣的臉下不去手，他也不敢真的殺人、哪怕她可能是魔族……
建子咽了咽口水，又看了宋憫一眼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宋憫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繼續凝神修煉。
黎明的天空是藍蒙蒙的，建子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了，想到身邊的宋憫朦朧的意識瞬間清醒，他睜開眼看見一個頭發亂糟糟的中年人在悄悄摸他的行李。
“住手！！！”建子瞬間暴起撲到他身上扭打起來。
飽含怒氣的呵斥驚醒了所有人，他們先是慌亂一陣，見沒有魔族瞬間放松下來，然后看著中年人一拳一拳的揍在瘦弱小孩身上，如同看戲一般。
“啊，二弟！”周怡撲上來去抓男人的手瞬間被扔到地上，她又撲上去抱住他的整條手臂：“住手，你這個小偷！”
“救命，小偷偷東西打人了，救命！”
看戲的人無動于衷，反正又不是偷的他們的東西。
建子被壓在地上不能動，手卻緊緊抱著行李不放手，這里面有他們最后一點糧食絕對不能被搶走！
“放手放手！該死的雜種，我讓你們放手！”
男人被周怡抱著手阻礙了動作，另一只手又搶不走行李，在人們的注視下羞惱變成了憤怒。
他猛地起身掐住周怡的脖子，“臭婊子去死！”
建子一瞬間暴起，抓撓著他尖叫：“你放開你放開！”
“呃嗬……”周怡雙眼被掐的凸起，不斷扭動身體卻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掙脫不開。
“大姐、大姐！！！”
宋憫看著建子狂暴地捶打著男人，雙目通紅像被激怒的野獸，明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卻還是要拼命救下和自己相依為命的人，就像在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嘆息著起身，指尖在建子額頭輕輕一點。
原本怎么也撼動不了男人的建子一下子將他推開，然后撲上去猛地一拳砸在他臉上，拳拳到肉的悶聲像雷鳴一樣清晰的傳到眾人耳中，蚊子般的竊竊私語沒有了，每個人都驚恐的看著他不斷揮舞拳頭。
肉沫和鮮血四濺，兩人所在的位置漸漸被鮮血浸染。
灰藍色的黎明中，那個瘦小的不斷揮拳的身影在扭曲的光線中漸漸變大。
他們好像把一個惡魔釋放出來了。
“夠了。”
絕對冷靜的聲音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他的拳頭頓在半空，身上全是男人的鮮血和碎肉。
建子看著身下血肉模糊的人，心里卻沒有一絲波動，可正是這空虛的毫無波瀾的心讓他感到無言的恐懼，他好像真的不太正常。
“……當時我們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身上可什么都沒穿，那么冷的天我出去一會兒就就受不了了他一個嬰兒怎么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每次看到他盯著我我就害怕，而且他居然能記住一歲的事情，你說他會不會是怪物啊？”
“……你看到他的眼神沒有，看到殺人居然一點都不害怕。”
“……”
他帶著祈求般的目光看向出聲的人，潔白的長衫鉛塵不染，和自己、和周圍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會救自己嗎？
周圍是死一般的安靜。
建子慢慢低下頭看著男人，余光看到白影落在身邊，他抬頭看著宋憫，眼里帶著閃耀的亮光。
“他死了嗎？”
“沒有。”宋憫頓了一秒說道：“你做的很好，你大姐和糧食都保住了，不過要是再有這樣的事要注意分寸。”
“我知道了。”
人們看不見宋憫也聽不見她的聲音，這樣的對話在他們看來就是建子瘋了自言自語，不過有男人的前車之鑒，他們都不敢惹這對姐弟了。
周怡缺氧昏迷了很久，醒來后見建子沒事才松了口氣，不過她很疑惑為什么周圍人對他們的態度變了，之前有很多人看他們年紀小經常欺負他們，這些天卻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隊伍還在往汝南城前進。
周怡找了些草藥給建子的手敷上，她醒來時聽他說自己打敗了那個偷東西的男人很高興，可見到他血肉模糊的拳頭又忍不住心疼，一等隊伍停下來就去找草藥。
接連的趕路，食物再怎么省吃儉用也告罄了，人們不得不停下來花時間找吃的。
建子將行李給周怡說：“我去河里抓魚。”
周怡點點頭，同幾個婦人一起在林中挖野菜，越往汝南城的方向走山林便越多，正值夏季，林中的植物很茂盛，這也是他們流亡這么久沒有餓死的原因之一。
多日以來的潛心修煉也讓宋憫能自由化出實體了，她跟著建子來到河邊，微風吹拂水面蕩起一條條波紋，她深呼吸幾下，聞到了風里參雜著一絲血腥氣。
那是從東北方向傳來的。
“你要吃魚嗎？”建子從水里面探出頭問她。
經過那天的事兩人的關系緩和了些，至少建子不會再時刻想殺她了，但因為魔族的原因他還是對她有所警惕。
宋憫有時候無奈地想自己這個形象真的很像魔族嗎，白衣飄飄的模樣怎么說也更像普通人口中的仙師吧？
“不用。”宋憫拒絕了，現在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只要力量還在就不會感到疲乏和饑餓。
建子也不多說，麻利地從河里抓到幾條魚就回去。
宋憫看著他肩膀上搭著的用草芯串著活蹦亂跳的魚，然后轉向地上那一串污水留下的痕跡突然問：“剛才為什么不洗個澡。”
“你管我。”
這小屁孩，幾天不打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