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仙之籠從古至今都流傳著三神器的傳說,卻無人清楚傳說來源于何處,多數人們也只當它們是一個飯后談資,然而自四年前開始,不知從哪傳出只要集齊三神器就能離開這里的說法,這一傳言只在修士之間傳播,一開始修士只當這是謠言,甚至對相信這個說法的人們嗤之以鼻,可隨著傳言愈演愈烈,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尋找它們。
明燦之花在五伏山的地心被萬赫找到,隨后又到了寄雪手中,碧心之鱗被玉沁當作賠禮送給了他,現在只差憑微之羽,他就能集齊三神器了。
可它來源于天地初生的第一縷風,風,虛無縹緲,不可捉摸,幾乎不可能被找到。
寄雪找了許久,最終在寂盡原一個即將生成風暴的風眼中抓到了它。
看著手中想要逃出去的羽毛,寄雪感到既輕松又沉重,若宋憫得到了三神器,她應該會立刻離開這里吧,也好,她在這整日吵鬧,讓人頭疼。
寄雪回到暉光城,庭院中的人如他離開前一樣各司其職,見到他的那一刻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打招呼。
“大人,您回來了。”
“您不在的這段時間有竊賊竟然來偷東西,幸好姑娘及時發現,不然還真讓他偷到了,不過那個竊賊狡猾,我們沒有抓到他。”
寄雪看了一圈問:“她呢?”
“姑娘在書房……她這幾天有些奇怪,整日坐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
寄雪眉心一蹙,原本想回房間洗漱一番的心思也沒了,他轉身去了閣樓。
修士耳聰目明,等在書房的宋憫已經聽到了寄雪和其他人的聲音,以往她早就跑出去迎接了,但這次……她眼下一片陰霾,聽著寄雪上樓的聲音不由雙手握緊。
咚、咚、咚……
寄雪剛一進入書房就注意到了桌上的書,整整二十三本。
他的心瞬間冷了下來,腳步也不由一頓。
“呵,這些你都看了?”寄雪慢慢走了進來。
宋憫抬頭望向他,他閑庭信步,臉上帶著笑容,眼里沒有任何驚慌失措也沒有任何愧疚,仿佛她只是看了一些尋常的書。
那日宋憫最終還是翻開了禁書,上面記錄了他這二十幾年來對靈魂的研究。
人真的有靈魂嗎,它從哪里來,死后又會去哪里?它的組成是什么,對人有什么影響,如何影響人的神識和修煉?
他對靈魂似乎有極端的癡狂,為了研究靈魂,他找遍了全大陸的書籍,后又尋找實驗體,一開始是剛死去不久的尸體,漸漸的,他不再滿足于此,開始觀察活人的靈魂,而生活在囚仙之籠的人多瘋狂,是極佳的研究場所。
跳動的心墜入谷底。
對他的瘋狂表示震驚?可她不是一直都知道他挺瘋的嗎,只因無聊就跑去地下擂臺打比賽,一時興起就跑去搶明燦之花,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還是對他的殘忍感到失望?可世界上哪個人能保證自己的手是干凈的,她不也背負著上百條的人命嗎?
或許她是害怕吧,他是將她拉出深淵的人,是她的良師益友,也是她一看見就感到安心并且心生歡喜之人,可隨著記錄的時間越來越近,書中出現的人逐漸變成了心智不全者,她逐漸意識到,自己或許也是他的實驗之一……
最后一本,時間從三年前的一個秋天開始,那時她剛被抓到地下擂臺沒多久,上面詳細的記錄了她的每一次比賽,后來她被帶到庭院,除了他離開的時候,他都在不間斷的記錄著她的變化。
她缺了一魂,卻不像其他人癡傻,對外界有反應,能學習修煉,甚至還能感知情緒,是最有價值的觀察者。
宋憫終于明白她與寄雪的相識是一場精心的設計,他數次救她于危難之中是因為她還有研究的價值,他教她學習修煉是為了測試她與正常人的區別……
“鎮魂木與其他二魂融合,代替了缺失的地魂,說明鎮魂木不僅可以保靈魂不散,還有代替魂魄的功效。”
“消散的靈魂可以再回到身體,而且并不會對人體產生負面影響。”
“無心草影響靈魂穩定。”
“靈魂已經穩定,識海變寬,靈魂影響神識……”
冰冷的字化了寄雪的身影,如今他站在這里,高高在上。
“你怎么能這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壓抑多日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面爆發,宋憫猛地起身,隔著桌子將他扯到面前,她的瞳孔緊顫,眼睛緊緊地盯著他,不放過他任何一絲情緒。
可她的期盼還是落空了,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情緒,他不為自己做的事感到愧疚和懊悔,他一直是一個沒有情感的人,只是自己一直不愿相信。
她從他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臉色蒼白面目猙獰好像地獄的惡鬼。
她也的確該墮入地獄的,她殺了這么多人,害死了這么多人,還妄圖活的自由?
不,該死的不應該是她,該墮入地獄的也不應該是她!而是寄雪,這個毫無感情的怪物!這個馴化她、愚弄她、欺騙她的怪物!
她要擺脫他的控制,她要真正的自由!
“鸞尾!”宋憫大喊一聲,鸞尾劍飛入手中,發出輕微的蜂鳴。
就這樣做吧,刺入眼前之人的心臟,你就能徹底自由!
鋒利的劍刃抵在胸口,寄雪眼睛閃動了一下,“你要殺了我?”
是的,她要殺了他!
鸞尾劍前進一毫,立刻將他的衣服劃破。
可從未有過的遲疑像一條不斷拉扯的麻繩將她纏繞,她猶豫了。
她真的要殺他嗎,他從一開始就將她當作實驗體,是她自己沒看清,他用她來做實驗,可也教會了她許多,他們只是各取所需……
借口!你這個懦夫!
哐當一聲,鸞尾劍掉在地上。
宋憫退后一步,最后撿起劍踉蹌離開。
你是個懦夫,你不配當我的伙伴!
鸞尾劍發出一聲悲鳴,從此不再言語。
她沖出庭院,沖到大街上,眼前人山人海,卻無她的一絲牽絆,她是這里的飄零者,一直沒變。
蒼白如灰的臉和凌亂的衣裳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宋憫平靜了下來,她去了城主府。
鈴鐺掛在樹上叮叮作響,光灑在她身上卻沒有半分溫度,屋檐下的兩人相顧無言。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玉沁點點頭,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可一切似乎太晚,有時候隱瞞也是一種傷害,她想安慰宋憫,但千言萬語匯成兩個字:“走吧。”
宋憫知道她是一定要走的,再這么下去,她會瘋的。
她從黑洞離開了囚仙之籠,久違的陽光灑在身上,并沒有讓她感覺到溫暖,而是難以忍受的灼燒。
“啊!”
臉上的皮膚剛一接觸陽光,就冒出恐怖一陣白煙,不消片刻,臉上就被燙出一片可怖的水泡。
宋憫連忙縮回樹下,抬了抬手,想碰又不敢碰臉上的水泡。
她咽了口口水,慢慢將手伸出陰影,在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手指一點點燎起水泡,然后迅速發炎變得焦黑。
在手指徹底敗壞前,她收了回手。
寄雪!寄雪!
無言的憤怒在心中蔓延,鮮血在全身經脈迅速噴涌,她只覺眼前一片血紅,心臟不正常的加速跳動,想殺人的念頭讓她發狂。
冷靜,冷靜啊……
宋憫是被劇烈的刺痛痛醒的,一睜眼頭暈目眩,她整個人被一只二階嗜血豹咬著走。
“嗚!”一見她睜開眼,嗜血豹立刻將她放下來雙腳抓地不安地朝她嚎叫,后退一蹬血盆大口朝她而來。
宋憫下意識抬手擋在身前,利齒穿入血肉扎進骨頭,痛入骨髓,像是有一千根針扎進腦子里讓她立刻清醒,她喊了一聲:“鸞尾!”
躺在一旁的鸞尾劍沒有絲毫動靜,宋憫還還不及多想嗜血豹再次撲向她,她連忙往旁邊一滾拿起劍將它擊退,隨后使出聚火術將它嚇退。
“呼……”
夜幕下繁星點點,一輪明月高懸,她扯了扯嘴唇,心平靜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