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挨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拖著破敗的身軀,冒著被人抓住的風險爬到一個空置的客房,然后將烈酒澆在傷口上。
酒與爛肉接觸的那一刻她痛得想大聲尖叫,但她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只能狠狠地抓緊手臂分散疼痛。
酒水摻著血水流了一地,宋十九感覺不到疼了才放開手,此時她的指甲斷裂嵌進肉里。
然后她又將烈酒澆在手上,一鼓作氣將突出的骨頭按回原位,又將準備好的木棍放在兩側固定包扎。
也正是在那天她意識到在黑夜里活動對她來說更安全,事實也確實如此,自從作息顛倒后,她就很少遇到那些人了。
可現在她被這群人抓到,她們肯定要好好折磨她一段時間,不知什么時候能放過她,不過聽他們說等一會兒要去吃飯,那應該要不了多久吧。
思緒放空的宋十九忽然覺得背上一涼,她回神,原來是他們想扯掉她的衣服看所謂不受控制的骨頭。
看就看吧,反正她現在臟得要命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就是不知道他們見了后會不會吃不下飯,宋十九惡劣地想。
就在其中一人將要扒開她最后一層衣服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怒吼:“你們在干什么!”
眾人嚇了一跳,回頭看只見衛玉書黑著臉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衛公子?”
“衛玉書!”
“他怎么來了?”
“不知道。”
宋十九還沒反應過來,幾人便人做鳥散離開了這里。
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到衛玉書的威望,明明是一個客人,這里的主人卻怕他。
衛玉書上前將地上的衣服撿起來遞給她,但臉依舊黑著。
宋憫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他是要她把衣服穿上,她開始當著他的面開始換衣服。
衛玉書沒想到她竟然直接當著外男的面穿起了衣服,連忙背過身羞惱道:“你就沒有一點羞恥之心嗎?”
“羞恥之心是什么?”宋十九疑惑的聲音響起。
衛玉書一愣,突然意識到宋十九與常人的不同,兩人回到客院,衛玉書問:
“那些人隨意欺辱你,你不會生氣嗎?”
宋十九搖搖頭。
“傷心呢?”
宋十九也搖頭,她是一個情感缺失的人,不知喜怒為何物,也體會不到無人可依的酸楚和任人欺凌的屈辱。
或許這對她來說沒什么不好,反而會讓她在宋家過得更輕松些,衛玉書想。
他開始慢慢了解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知道她身世后的一天夜里,他猶豫再三,對她說:“宋十九,修煉吧,這樣你就不會被欺負了?!?
“可是修煉了也會被更強的人欺負,而且他們不準我修煉?!?
“為什么?”
“因為生下我的人是罪人?!彼问耪f。
衛玉書下意識說道:“不,不是的,你的父親是個很好的人,他不會這樣做的……”
他說到一半自覺失言,閉上嘴離開了,但那些話卻被她聽進了心里,她開始不由自主地想,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如果宋植不是罪人,那她就不應該受這些折磨,但他要是真的犯了錯,自己作為他的后代被人欺負也正常。
不對不對,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宋植一眼,憑什么要替他承擔他犯下的錯?
長到十一歲的宋十九第一次開始思索這個問題,她開始有意無意地靠近宋家的練武場,可聽說修煉需要心法,她什么也沒有……
宋十九思來想去決定出去賺錢買心法,衛玉書知道后十分贊同,因為立場原因他不能給她提供任何幫助,但口頭的指導是可以的,只要沒人發現就行。
在出去賺錢的那段時間,她遇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阿蓮。
她是一名孤兒,在蕪陵城里乞討,有時會去店里做零工賺點小錢。
那時她終于賺夠了買心法的錢,結果剛從店里出來就被人搶了,她拼盡全力去追,但小孩怎么能跑過大人,而且還是她這種先天不足又后天不良的人。
她看著那人越跑越遠,直到她再也追不上,直到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彎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氣,肺像是要炸開一樣,同時心里多出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但她還沉浸在自己又要花半年賺錢這一事實中,沒去管這種感覺到底是什么。
“他都跑遠了,你還不去追嗎?”脆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宋十九轉頭就見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靠在墻上扭頭看她。
“追不上,只能重新買了?!彼问牌届o地說出這個事實。
“真有錢?!鄙倥畤K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一本破爛的書扔給她:“給你,要是再被搶就沒那么幸運了!”
宋十九愣愣地捧著失而復得的心法,扭頭對她說:“謝謝,我沒有錢。”
少女哼了一聲便走了,宋十九也沒去管,等她找了個地方開始翻看功法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她不識字。
可衛玉書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的,而且總是去找他也不好,宋十九思來想去也只好去學堂識字了。
第二天她帶著功法又溜出了宋家,然后躲在一家私塾墻角聽課,忽然聽背后有動靜,她轉身一看,竟然是昨天幫她取回功法的少女。
“欸?”少女也看到了她,躡手躡腳地挪過來問:“你怎么也在這?”
“我看不懂心法,來認字?!彼问湃鐚嵳f。
少女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興奮道:“剛好我也是哎,好巧,我叫阿蓮,你呢?”
“宋十九?!?
“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會跑到這里來蹭課,沒想到你也是,太好了,這樣我被發現的時候就不怕尷尬了!”
兩人正聊得起勁,突然聽頭頂一聲冷哼,兩人抬頭,就見原本在授課的夫子不知何時來到窗邊,一臉陰沉地看著兩人,同時窗邊扒著幾個孩童的腦袋。
“糟了,被發現了!”兩人瞬間逃離這里,阿蓮干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哪里有私塾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便帶著宋十九去了另一處私塾。
因著此事她們也熟絡起來,宋十九知道阿蓮從小流浪,現在停下來學字也是為了能看懂心法,阿蓮說:“等我到十四歲我就去宗門修煉?!?
宋十九問:“為何要修煉?”
“成為修士不是很好嗎,不用被欺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還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阿蓮說完成為修士的好處問她:“你呢?”
宋十九搖搖頭,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修煉。
為了找尋當年的真相?可是宋植對她來說就是陌生人,他做了什么與自己無關。
為了不被別人欺負?但她如果一直躲著他們也可以做到,而且他們現在也忙起來了,沒什么精力去找她,挨打的情況比以前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