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昊終于搞清楚，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漁老是當初修建阿房宮的營造，手下有八百多人。

項羽火燒阿房宮，不但燒，而且還殺人。漁老帶著人抵抗一陣子，付出數百條人命之后，才算是逃進了深山。

跟著他們跑出來的，還有數百名宮女。

深山老林的，根本沒有東西可以養活這么多人口。

人是年年死，到現在連老帶少的已經不足百人。這里面，還有好多是這些年生的孩子長大成人。

據漁老講，當年逃進深山活下來的，算上黑家兄弟也不過十八個人。

“他們幾個當年不過是十幾歲的娃娃，現在鬢邊都有白頭發了。”漁老用獸皮給袁昊包扎住傷口，還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從漁老的嘴里，袁昊知道了當年的阿房宮是多么的雄偉。以及當年的項羽是多么的殘暴！

袁昊有些懵！

從他讀書開始，各種文章似乎沒有說項羽壞話的。各種讀物，各種吹捧！

什么破釜沉舟，什么力拔山兮氣蓋世。即便是臨死之前，還來了一出霸王別姬。

慘死烏江，也被人悲情的描繪成：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袁昊接觸過大部分的書籍，都在描寫項羽的勇武，項羽的霸氣，項羽的悲情。

剩下的一部分，寫了項羽坑殺了二十萬秦軍士卒。

但還是有漂白黨，旁征博引的為項羽開脫，說項羽當時是多么多么的不得已。

甚至鴻門宴中，也將項羽描繪成一個坦蕩的英雄，劉邦是個膽小如鼠又機狡如狐，做事沒有絲毫底線的流氓。

從漁老嘴里，袁昊才知道當年項羽是如何大掠關中。

甚至連始皇帝殉葬的兵馬俑坑，都會被項羽命人毀壞焚燒。

大秦耗盡天下民力修造的阿房宮，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阿房宮里的宮人，內侍，還有尚未完工宮室中的營造匠作，全都隨著阿房宮化為了飛灰。

“楚兵只要看見男人，當頭就是一刀，然后不管死活就扔進火里。

女人被糟蹋了之后，若順從便罷了，直接帶走當成戰利品發賣。

若是稍有不順從，會被楚軍活活剁掉手腳在庭院中被炙烤而死。

殺人的方法千奇百怪，慘啊！慘啊！”漁老回憶當初的時候老淚縱橫。

“項羽是這樣的人？”袁昊從小建立起來的歷史觀轟然崩塌了。

媽的，這歷史書騙人不償命啊。不是說編纂歷史不帶傾向性么？怎么如此殘暴的事情，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靠！

袁昊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本科歷史文憑水份很大。

“當初不是說……，先入關中為王上。你們為什么不擁護漢王呢？”

“哎……！

老夫只是一個營造，根本不懂那么多。只不過，大王一統六國之后。

大家都覺得沒有仗打了！也就不愿意打仗了！

這么過了幾年舒心日子，家家都有余糧，而且朝廷的賦稅也逐年減少。

日子過得舒心，大家也就懈怠了。

直到大王薨了，我們這些百姓也只是覺得，換一個大王的事情，碎碎個事情嘛！

卻沒有想到，僅僅過了兩三年，楚軍居然打過了函谷關，直接打進了關中。

哎……！到現在，也沒人弄清楚到底是咋了。

咱老秦人，咋就弄成這德行。

漢王的軍隊倒是還好，沒有燒殺搶掠。大家以為，楚軍都是這模樣。

誰能想到，項羽麾下楚軍跟漢王的兩回事。

剛開始逃進深山里面，根本不敢出來。后來聽說外面漢王做了天下，有心想出去。

但卻沒想到，山下卻出現了捕奴團。只要逮到我們這些人，官府一律判為奴隸，誰抓住就是誰的。

黑家兄弟的爹，想當年也是一條好漢。為了給他們的娘治病，冒險背著下了山。

沒想到被兩個黔首抓住，要把他們兩個賣為奴隸。老黑反抗的時候，失手打死了人。

結果被巡山的軍卒抓住了！

他們綁住他的手腳，讓他的屁股坐在削尖的木樁子上。

那么粗的木樁子啊，硬生生插進了谷道里面。坐了一宿，也慘嚎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那木樁子從嘴里面鉆了出來。

他娘看到了，活活的哭瞎了眼睛，被人一刀剁掉了腦袋。

他們兄弟下山看的時候，見野狗正在啃他娘的腦袋。

哎……！慘啊！

從那之后，我們就絕了下山的心思。

山里面的日子苦是苦了些，可……可終究不會死的那么難看。

不瞞你說，其實你來葛碑我們就知道了。

老夫發現你這個人很有趣，不但不逼迫鄉民們開荒種地，為你增加佃租。

卻自家花錢，讓莊戶們吃飽穿暖。還帶著他們蓋房子！

全天下的莊子，都沒一個你這樣的莊主。

老夫的心又活泛起來了！

老夫這一把年紀，可能明天腿一蹬就完蛋了。

可他們不行啊！他們還有好多時日可活，總是熬這樣的苦日子可怎么成。

還有那幾個孩子，不能眼看著都死在山里面吧。

老夫就覺著，應該做一些什么。

憨牛把你掠上山來，是老夫的主意。餓你幾天，也是老夫的主意。

若是你要怪罪，就怪罪老夫好了，切莫要怪罪他們。

他們都是可憐人！”

人老了，說話就絮叨。袁昊和漁老圍攏在篝火旁，不知不覺說了一個晚上。

“今天咱們就下山，我在葛碑給你們造房子。冬日里保證你們暖暖和和的！

葛碑地少，但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們餓著。這是我對您老，還有這些兄弟們的保證。

今后你們愿意進山行獵也行，愿意開幾畝地種也可以。反正，今后葛碑就是你們的家，愿意咋弄就咋弄。”

漁老看得出來，袁昊說的很是誠懇。

“哎……！過了這幾十年野人的日子，也真想下去過一過人的日子。

一會兒……！”

漁老正說著，洞口忽然間響起一陣嘈雜聲，接著憨牛就拎著一個人走了進來，狠狠往地上一扔。

“哇……！啊……！”憨牛不會說話，只是指著地上的人啊啊叫個不停。

“漁老，山間發現的。是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