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剛升起來，旭日將大地鍍上一片金紅。

袁昊戴著斗笠，手里拿著一個破舊缺了口茬的陶碗。老里正手里拎著根木棒，跟在袁昊身后。

一老一小迎著朝陽，蹲在了栗家米店對面陰涼下。

袁昊在地上鋪了一塊油布，破碗往地上一放，盤膝坐到了油布上。

從懷里掏出兩個肉包子，一邊啃一邊看著逐漸熱鬧起來的西市。

事實證明，西安人愛熱鬧是有基因的。

昨天袁昊和栗彪打賭的事情，很快傳遍了全長安。一大清早，就有無數的人涌向西市，來看這自打有長安城以來都沒見過的奇景。

袁昊吃完包子，拿著竹筒喝了口涼茶，身子靠在背后的墻上，除了身上的行頭之外，還真像個討飯的。

“小子，你的法子真行？”老里正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遠處憤憤不平的兩個討飯鬼。

“沒問題，趁著栗家腦袋靈光的人都不在，定然要栗家輸個損手爛腳才行。

不好好坑一下這個傻子，老天爺都會埋怨我浪費機會。

行了！不要瞪著那倆討飯的，是咱們搶了人家的地盤。

包子有些柴，都跟你說了，包包子要用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你偏偏要用瘦肉！”

“哼！看著白膘就惡心，偏偏那些憨貨還搶著吃。

下賤的豕肉被你做成這樣的美味，就憑這手藝咱就能在長安賺大錢。”

“嘴上抓撓的東西，隨便找地方經營一下酒樓就成。

不過，要在這一次坑了栗家之后進行。

不然，就算酒樓經營的越好咱們越保不住。

看看那些人，只要咱們這次輸了。他們就會像豺狗一樣撲上來，把咱們撕成碎片。

吞下咱們最后一塊骨頭，還會罵一聲蠢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袁昊喝了一口涼茶，靠著墻根閉目養神。

今天起的早，趁著栗彪沒來睡個回籠覺。

老里正也不說話，靠在袁昊邊上，警惕的盯著路上淶水走的行人。

一大清早，西市并不會很熱鬧。可今天卻是熱鬧的出奇，房頂、樹梢、墻頭這樣的制高點，更是被早早占據，大家都等著看兩個紈绔究竟要怎樣比討飯。

現在一個紈绔出現了，另外一個還沒有蹤影。

“哎呀，這栗家的傻彪子不會嫌討飯丟人不來了吧。”

“不會吧，昨天可是大庭廣眾之下賭了十萬錢。十萬錢啊！”

“你懂個什么？咱長安一半的米糧店都是人家栗家的，朝中又有大行令這樣的高官。”

“后宮里還有貴妃！”

“對，后宮里面還有貴妃。栗家會差這十萬錢？笑話！”

“那怎么還不來，不是約好了日出時來的么？”

“艾……你們瞧，人來了！”

遠遠的一大群人簇擁著一輛豪華馬車行了過來，馬車停下車門打開，栗彪穿著一身簇新的蜀錦袍子走下馬車。

看了一眼栗家米店對過的袁昊！

“哼！”嘴里哼了一聲，栗家仆役立刻圍攏過來。

幾乎是在眨眼間，仆役們布置好了棚子，地上也鋪好了地席。

一方小幾放在地席上，漂亮的小侍女從米店里拿出幾樣時令瓜果、糕點。

老管事端著一壺煮茶，小心的放到小幾上。

一切準備停當之后，栗彪這才坐上了地席。

老管事在地上擺了一個碩大的黑釉陶盆，八名熊羆一樣壯碩的武士分列左右。

這架勢，別說人，鬼都不敢過來。

人來人往的西市，路過栗家米店門口的時候，都會拐一個彎兒，導致袁昊那邊人流量大增。

“當……！”一枚銅錢扔進袁昊的陶碗里。

“多謝！多謝！”袁昊拱著手，向扔銅錢的人道謝。

抬頭看時，卻看到了一條粗腿，再向上看，就看到了李廣那臉大胡子。

“呵呵！小子，居然想著跟別人比拼討錢。行事果然出人意料！

老夫贊助你一個錢！”

“多謝伯伯！”

“哼！希望你能贏。”李廣說了一聲，繼續向前走。

看著李廣粗了一圈的雙腿，袁昊很想說些什么，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

袁昊第一次感覺，欺騙好人的感覺好像并不是很爽。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一時間，袁昊這邊陶碗里面“叮當”聲不絕于耳。

栗彪瞥了袁昊這邊一眼，卻也不著急。不就是有幾個人扔了銅錢么？這才幾個錢！

老管事也看到了袁昊那邊有進賬，不由得一笑：“少主不要擔心，老奴已經安排了一百個人，讓他們每個人帶著一百個錢。

一萬個錢！呵呵，就沒聽說長安城里有人能在一天要一萬個錢的。

到時候，少主您可以好好的修理修理這個袁昊。”

“嗯！”栗彪點了點頭，這家里的老奴才就是管用。

一萬錢，要飯的要一輩子也沒這么多。

就不信，你袁昊再能，一天能要出來一萬錢。

果然，不一會兒人群里走出一個大漢。手里拎著一個粗布袋子，走到黑陶盆前打開袋子，將里面的錢盡數倒出。

倒得有些猛，幾枚銅錢跳躍著從陶盆里迸了出來。

那大漢十分緊張，趕忙彎腰在地上撿拾掉了的銅錢。

撿拾在手里，正要往陶盆里扔，卻聽到栗彪慵懶的說到：“算了，賞你了。”

“謝少主賞，謝少主賞！”那大漢喜出望外，對著栗彪連連鞠躬謝賞。

栗彪不耐煩的揮揮手，根本瞧都不瞧點頭哈腰的漢子，眼睛緊緊盯著袁昊。

看到栗彪開張，而且一開張就是一百錢。這明顯就是托，誰家會一次賞給要飯的一百個錢。

扔個餿粟子饃饃就算是不錯的了。

李廣行走在西市上，心里擔心袁昊輸掉這場賭局。

十萬錢對栗家來說沒什么，可對于新晉有爵一族的袁昊來說，真的是損手爛腳。

眉頭皺著的李廣堪堪走到街口，就看到了胖胖的鄧通。

“衛尉請了！”鄧通滿臉笑容的給李廣施禮。

“你怎么在這里？”

鄧通沒有回李廣的話，而是塞給了李廣兩枚銅哥兒。

“這……！”李廣沒明白，這貨干嘛給自己倆銅錢。

“都有的，都有的，只要給我家少爺施錢的，都有錢拿。施多少，我家少爺雙倍奉還。”鄧通笑著向李廣說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并不避諱街上的行人。

“這個聰明的小子……！”李廣看了一眼袁昊的方向，不由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