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垚一看徐俌是真心為自己著想,他眼珠子一轉,馬上打蛇隨棍上道:“別呀徐爺爺,小子不敢奢望漕運,您老先給個小官當當就行,有俸祿日子也好過些不是嗎?”
“混小子聽不懂人話是吧!”
徐俌簡直氣炸了,伸手戳著他腦門繼續罵道:“老子又不是吏部尚書,說給官就給官呀!這么喜歡胡攪蠻纏,你爹當年怎么不打死你!”
“嗚……嗚嗚!”
陳垚眼圈一紅,馬上放聲大哭,看起來要多慘有多慘,把徐俌弄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心說“我也沒打你,就罵了幾句呀!”
這時他耳邊傳來陳垚的哭聲,連哭帶說的道:“我沒爹了,四歲我娘沒了,六歲我爹就死了,要是我爹還在,哪里還要我來撐門頂戶啊……嗚嗚……沒爹沒娘的孩子好苦啊……嗚嗚……”
徐俌呆住了,心一酸眼圈就紅了,按說魏國公一脈應該跟平江伯是仇深似海才對。
當年靖難之役,魏國公是支持朱允炆的,這才被留在南京不得北上,要不是朱棣的皇后是徐家女兒,魏國公一脈恐怕會被誅殺絕了。
而造成這結果的,陳瑄是功不可沒,不然也不會被封爵,當時陳瑄鎮守長江,不僅沒攔著朱棣大軍,還放開防線直接投降。
朱棣能快速過長江,正是陳瑄的功勞,而魏國公是開國勛貴,陳家是靖難功臣,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但別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陳瑄是合肥人,妥妥的淮西集團中一員,跟徐達、朱元璋等人是自家人。
只是陳瑄當時年紀小,徐達、常遇春等人都是大將軍了,他才是一個小小的將校,開國后是藍玉的部將。
因此陳家跟其他靖難功臣不同,開國功臣沒把陳家看做外人,都是唱著花鼓討飯出來的,那是感情深厚的戰友加老鄉。
被他這一哭,徐俌當然心酸了,五六歲的孩子獨自撐起門戶。
再想想自己的嫡長子也是英年早逝,自己那孫兒要不是自己還活著,同樣要幼年繼承,還不得讓旁支叔伯欺負慘了啊。
“唉!好孩子別哭了,不是徐爺爺不幫你,實在是官職不能私相授受啊!”
徐俌開口勸道,聲音都溫柔了,陳垚倒也聽話,停住哭聲看著他,可那眼睛卻是淚眼朦朧的,還是那么慘。
唐寅最知道這家伙假哭,但兩人是同伙當然不能揭穿他,強忍著笑開口試探道:“老公爺的確不能私相授受,但晚生記的平江伯一脈爵位是伯爵,可還有一個勛職是指揮使吧?”
“指揮使!哦對,我家是世襲指揮使,好像能當官喲?!?
陳垚還真忘了,勛貴跟普通貴族不同,貴族只有爵位,勛貴卻是除了爵位外還是勛職。
勛職才是保證繼承爵位后授官的關鍵,不然普通的貴族是很難授官的,只給你爵位俸祿,養豬一樣養著就是。
徐俌當然知道平江伯一脈是世襲指揮使,聽到這話嘆氣道:“按照大明律,的確父死子繼可以繼承指揮使一職,可你年紀這么小,給你安排到哪里呀,要是千戶、百戶,老夫當場就能做主??芍笓]使呀,至少一個衛,誰敢讓你接手?!?
陳垚眼睛一亮,馬上大聲叫道:“先給安排個千戶所呀,等我長大了再當指揮使唄,徐爺爺您就行行好吧,幫我上報兵部,就當是實習了不是?!?
“這……”
徐俌遲疑著,終于點了點頭:“也好,那我幫你報上去,但你要知道,兵部授官同樣要考核的,不僅兵書戰策,武藝也要考的?!?
明初武將任命五軍都督府自己就可以做主,但自打于謙改了京營為十團營后,軍隊的任命權就交到兵部手上了。
此時的五軍都督府還有保舉的權利,到了明晚期連這權利都沒了,完全成了擺設。
聽到要考核,陳垚抓抓腦門道:“兵書戰策隨便考,騎射武藝也不怕,可力量考核能不能免了呀!我還沒長大呢?!?
“你還知道自己沒長大?”
徐俌白眼嗔了他一句,忽然瞪大眼珠子驚訝道:“你剛才說什么,騎射武藝你不怕考?”
他當然吃驚了,歷來武科考試力量才是最簡單的,最難的騎射,其他武藝次之,可陳垚竟然說不怕考騎射,這不是開玩笑嗎。
可聽到他問話,陳垚很臭屁的驕傲道:“徐爺爺忒看不起人,不就是騎射功夫嗎,我九歲就能騎馬射箭,十中七八了?!?
“什么!”
不等徐俌驚訝,唐寅點頭附和道:“這是真的,晚生親眼見識過的,還有平江伯爵府的家將門能證明,小爵爺如今拉八斗弓,三十步內騎射基本上是百發百中?!?
徐俌張著嘴合不攏了,八斗弓不是小孩子拉的,正常騎兵用的就是這種,步兵精銳射手才用一石弓。
也就是說十一歲的陳垚,力量上已經不遜于健卒了,只是還比不上將領級別的高手罷了。
可將領力量是足夠,騎射出色可不一定,這東西不僅是練練就誰都會的,還需要天賦呀。
古代的神射手其實跟后世的神槍手一個道理,練槍的人那么多,可能成為狙擊手有幾個。
說白了有些東西是要天賦的,對于射手來說,直覺比瞄準更重要,瞄準可以經過千萬次的訓練達到要求,但直覺是個人天賦,學不會的。
陳垚就是那種拿起弓箭,就知道要射擊的目標會有什么的軌跡,只要對方一動,他就能馬上判定對方的軌跡和速度。
這是一種神一樣的天賦,沒有人教他,就是天生擁有的。
因此他也非常喜歡射箭,喜歡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這才有他百發百中的成就,不然光靠天賦同樣不行。
當晚倒霉催的徐鵬舉被爺爺嫌棄了一頓,因為陳垚的出色,對比一下徐俌心態不平衡了。
明白前因后果后,徐鵬舉氣的躲在自己院子里咒罵陳垚,這臭小子兩年前害自己被揍一頓,現在又害自己被罵,是可忍孰不可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