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法師。

話說，涼州太守黃思道自那日受到了驚嚇，被人抬回府中，便是臥床不起。還接連得了幾場大病，差點要了老命。好不容易挺過來，又聽說忠勇王楊勇不日就要北巡，考察民情。這個忠勇王，乃是當今天子的胞弟，性子魯莽，治軍極嚴。故有鐵面之稱。要是讓他知道了涼州的情況。以他的毛躁性情，一怒之下，說不定就要扒了自己的官服，將自己放回老家種田。甚至手起刀落，“咔嚓”一聲斬了，也有極為可能。一時間，這老頭冷汗涔涔，只嚇得放聲大哭起來。一天之內，竟是連續昏厥了三次。鬧的太守府中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這一日。黃太守還在家中養病。家人來報，說是師爺領著幾個和尚，道士來到了府中。口口聲聲要見老爺，說是有什么降妖除怪之法。黃思道也是病急了亂投醫，一聽之下，竟是從病榻上跳了下來，就要前去引接。也虧得幾個小丫鬟機靈，攔住了黃太守，提點他還沒穿上衣服，這才讓他沒有鬧出笑話。

等到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已經過去了一盞茶的功夫。這也是黃太守心中急切，胡亂的抹了一把臉。要不然，以他以往的性子，沒有個把時辰，根本就出不了房門。

客房當中。那些被師爺趕鴨子上架，強拉過來的和尚，道士，在此久候不至，心中早就已經忐忐。一個個雖然沉聲不響，仿佛入定。實則心中惶惶，如坐針墊。待看到一個面容枯黃，好似惡鬼的老頭度步進來，更是嚇了一跳。紛紛看向師爺。

“大人，你怎么…………”

師爺迎上前去，見到黃太守這番模樣，忍不住心中一樂，不過，還是裝作詫異的問道。

黃思道搖了搖頭，走到主位上，撩衣坐下。他貴為一方太守，平日里，那是眼高于頂。見慣了這些和尚、道士卑躬屈膝的模樣。日常處理案件，也沒少整治這些四處化緣的牛鼻子假禿驢。動不動就打板子上夾棍，又或者，直接套上鐐銬去游大街。剛才也是頭腦發了昏才會露出那般丑態。此刻醒悟過來，頓時深感羞愧。雖然心中懷有一絲希冀，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放下身段，向這些三教九流的下等人討教降妖的法術。只把目光掃向師爺，努了努嘴，示意讓他去說。

師爺也是一個機靈人，對于黃太守的心思，把握的不可謂不好，當下清了清嗓子，就開口說道：“各位，這位便是我們涼州的太守，黃思道黃大人！今日請諸位前來，想必大家也已經知道所為何事。各位有什手段，不必忌諱，都說說看。只要能夠填了那個天坑，為我涼州去了這個禍害。自然就有你們的好處！”

一個算命的瞎子抖了抖衣袖，伸出五根雞爪子也似的手指，連忙掐捏起來。只是胡亂的掐捏了幾下，立即尖聲叫道：“小人剛才已經為大人卜過一卦了。卦象顯示，大人福星高照，吉人自有天相。只是受到了小人的陷害，才會有這么一劫。不過，現在大人靈光蓋頂，鴻運當頭。是實打實的大福之兆。相信，必定能夠逢兇化吉。將這一劫，給避過去。”

黃思道一口茶剛喝下去，還沒咽下喉嚨，就盡數噴了出來。顧不得擦嘴，一拍桌子，就怒道：“簡直是一派胡言！這個瞎子是怎么混進來的！”

師爺抹了抹汗，說道：“這位是壺口的張瞎子，因為看相極準，所以人稱張半仙。平常販夫走卒，只要被他看上一眼，摸摸骨，就能算出兇吉，十分的厲害。”

“狗屁的福星高照！什么半仙，我看是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黃太守板著一張臉，冷聲說道。

張瞎子訕訕一笑，一縮頭，就不再說話。

“小道以為，天坑當中必有妖物盤踞，才會引得怪事頻發，人心惶惶。”一個老道捻著三尺長須，搖頭晃腦的說道。

“廢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一個肥頭大耳，一臉油光的和尚嚷嚷道：“大人。只要給灑家一頓酒水吃。我就敢下去把那個妖怪一刀子結果了。”說罷，還抖了一抖手中的戒刀，晃得咣當作響。

“智勇，不得胡言亂語。”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看上去還算有些高人風范的老僧喝止了那個大胖和尚，躬身說道：“大人，依貧僧所見。只要召集涼州境內三百僧侶，在天坑所在日夜誦讀經文，不出三日，妖物便會自行退去。”

“你可有把握！”黃思道抬頭說道。

“這個…………萬事皆有定數。要是此法不行，我們還可另尋他法。”老僧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黃思道面色不悅，不由哼了一聲。

又一個滿頭銀絲，仙風道骨的老道說道：“大人。降妖除怪，自然要用黑狗血，童子尿，天葵等物，才能起效。要是沒有準備，必然要被妖物所制。”

“黑狗血，童子尿倒是好找。不過，這天葵，又是何物？”黃太守見這個老道說的有理有據，還算靠譜，便點了點頭，溫言說道。

“大人。天葵就是女人的月事。”師爺立即湊上前去，小聲的解釋道。

“什么！”黃太守愣了愣，等到反應過來，不由勃然大怒，斥道：“荒唐！實在是有辱斯文！”

老道嚇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只是一臉委屈的望向師爺。這師爺也算是博學，立即說道：“大人有所不知。根據不少奇聞異事記載，這黑狗血，童子尿，天葵，以及一些污穢之物。確實有克制妖魔之效。”

“哦！原來如此，那我倒是錯怪你的。”

黃太守點了點頭，轉而又面露為難之色：“只不過，要本官下令收集女人的月事，實在是不妥。這要是傳出去了，豈不是惹人恥笑嗎。要是被人參上一本，按上個聽信方士，擾亂社稷的罪名。這又如何是好！”

眾人心中暗罵，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不去死了。當然，這話萬萬不能說出口，只是齊齊望向師爺，看他怎么說。

師爺拱手說道：“大人，這種事情，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的讓人知曉。可以暗地里派遣人手，分散各地收集這些事物。完事了給他們幾吊銅錢，也好堵住他們的口舌，不讓他們到處亂嚼舌根子。”

黃太守面露苦色，長嘆一聲：“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

說罷，又看向那個老道，說道：“要是真的能夠驅除妖魔，本官自會擺下宴席，為道長壓驚洗塵。要是不成，哼哼！”

這，這，這！說好了只是讓我過來演一場戲，騙個百八十兩銀子，就五五分賬，怎么還要我去降妖捉怪，這不是要我老道的命嗎。

老道手中拂塵一抖，偷偷看向師爺。恨不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將這個擠眉弄眼的小子給供出來。不過，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胡吹，“貧道凌空子，絕對不打誑語。只要大人安排到兩桶黑狗血，兩桶童子尿，半桶天葵，一頭大牯牛，兩只肥羊。再有白銀兩百兩，黃金五十兩做引，讓貧道開壇做法，自然能夠降妖除怪，保全涼州太平。”

老道眼皮一翻，干脆獅子大開口，要價之高，讓那師爺也嚇了一跳。黃太守見他信心滿滿，反倒是大喜過望，一拍桌子，高聲說道：“好好好，只要道長能夠成事，莫說是兩百兩白銀，五十兩黃金，就算是五百兩白銀，兩百兩黃金，我也給得起！”

“給得起，那我豈不是真的要去了！”

老道嘴角一抽，差點就要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