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強本來是開開心心的來東方壯酒酒廠參觀的，甚至還找了市電視臺的攝制組，告訴市民很快全市公交車會重新噴漆的同時，幫東方壯酒酒廠宣傳一下。

良心企業家花了錢，他幫對方揚名也是應該的。

可怎么剛到這兒，攝像機剛開機，就出事了呢？

沈天明轉身擠出一個笑容：“領導，真是不好意思，廠房那邊正在進行新設備安裝，動作有點慢，今天可能沒辦法參觀了，要不改天？”

張瑞強看著沈天明：“沈老板，你兒子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斷水斷電，聽起來還不止一次，市里不是有文件，要保障所有企業的水電供應，不能耽誤生產嗎？

再說今年東北有新的火電站建城，供電量提升了接近一倍，怎么還不能保障生產嗎？

冰城什么時候缺過水？就算是下面所有的村子都通了自來水。

沈天明搖搖頭，堅持說道：“領導，真沒事，小孩子亂說話。”

沈青一副被冤枉的樣子：“我沒亂說。咱們酒廠就是被莫名其妙的斷水斷電了，明明沒欠水費電費。”

“領導不信去廠房看看就知道了，再這么下去，廠子就經營不下去了。還給全市公交噴漆，咱們家喝西北風去嗎？”

沈天明呵斥道：“住口！一個小孩子，亂說什么！廠子的事情輪得到你操心？”

“領導，別聽他的話，他還讀書呢，不懂事。”

已經不是第一次跟兒子唱雙簧了，沈天明配合也越來越默契。

“沈老板，不要沖孩子發火，我們去看看。”張瑞強轉身走向廠房，“進里面你先不要說話，我問問工人。”

恰恰因為沈青還是個孩子，所以張瑞強覺得沈青沒說謊，而且沈青看著就老實，沈天明是有些話不敢說啊。

來到廠房門前，往里面一走，就感覺眼前忽然一黑。

借著幾個燈泡微弱的光線，他看到有些人正在安裝設備。

張瑞強走向一個工人：“這光線這么暗，能看清嗎？”

一個機械廠的安裝師傅頭也不抬的說道：“看不太清，否則昨天就裝完了。誒，你躲開點，擋光了，燈泡再靠近一點。”

“廠子一直停電嗎？自來水也停了嗎？”

安裝師傅繼續擰著螺絲：“我也不知道，但昨天下午的時候就是個把小時停一次，然后來電五分鐘又停了。”

“自來水昨天也忽然沒了，這么熱的天想洗個臉都沒水。誒，你誰啊？干什么的？”

劉秘書聽到安裝師傅不客氣的話，走過去想介紹張瑞強的身份，卻看到張瑞強擺擺手。

“我是電視臺的，過來了解一下情況。”

安裝師傅撇撇嘴：“了解有個屁用，說的好像你能管似的。明顯就是沈老板被水霸王、電老虎給整了。”

這種事兒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就算他們機械廠是國企也吃過這方面的虧。

水霸王，電老虎？

說的是自來水廠和電力局？這兩個單位在百姓口中是這樣的？

張瑞強看著廠子里用幾個電瓶帶著燈泡照明，可依然昏暗無比，設備安裝十分緩慢。

照明可以用電瓶撐著，設備怎么運轉？

廠房里有些悶熱，能看到墻邊有一些大的電風扇，可卻根本無法使用。

走到墻角水槽邊，打開水龍頭，里面一滴水都沒有。

電視臺的攝像小心翼翼的問道：“領導，咱們還拍嗎？我去讓他們把燈泡挪過來？”

這光線要拍攝的話，得把那幾個電瓶的燈泡就拿過來，否則根本看不清領導的臉。

劉秘書趕緊說道：“還拍什么，先出去。”

本來廠房的光線就有些昏暗，現在張瑞強的臉色好像變得更黑了。

張瑞強抬起手：“不用挪燈泡，就這么拍吧。”

沈天明湊過來：“領導，就不用拍了吧，這也看不清。”

張瑞強咬著牙：“有些人能看清的！”

簡單的拍攝了一下，電視臺的人又走出廠房，在外面光線好的地方拍了一些素材，回去剪輯了。

張瑞強站在車旁，握著沈天明的手：“沈老板，你放心，這件事我來給你解決。市里肯定能為企業保障生產，提供應有的服務，也不會讓你這樣的良心企業家寒心！”

看著張瑞強的車離開，沈天明松了口氣，剛才可把他緊張壞了。

“咱們這么做，領導真的看不出來嗎？”

沈青無所謂的說道：“看出來又如何，剛才控訴電力局和自來水廠的話可不是我們說的。”

機械廠那些安裝師傅，穿的可都是印著機械廠字樣的工裝，而且那些人也確實不是他們安排的托兒。

更何況他們也是要真金白銀的拿出一大筆錢給市里，壯酒酒廠如果黃了，張瑞強就不擔心這筆錢也黃了？

那影響的可是張瑞強的政績！

沈天明點點頭，找領導解決所有的牛鬼蛇神，這倒是個好辦法，就是錢花的太貴了。

不過想想以后有張瑞強撐腰，能避免許多麻煩，也算是值。

“爸，還在心疼錢呢？你不是覺得市里的傳單廣告效果沒有農村那邊的涂墻廣告好嗎？現在機會來了。”

……

在車上，張瑞強的臉色一直很陰沉：“水霸王，電老虎，他們好大的膽子！”

“你是本地人，這些事你之前聽說過沒有？”

“我以前也聽說過一點，但不知道他們做的這么過分。”劉秘書知道今天有人要倒霉了。

領導能不生氣么，現在上頭的政策是要大力進行招商引資，用外部資金來刺激本地經濟發展，讓百姓的收入變高，生活變好。

貧窮不是社會主義。

本來冰城就因為是老工業基地，愿意來投資的很少，因為大部分行業都有國企在經營了，再加上地域太靠北，產品運輸也成問題，冬天太冷，許多行業的生產也受限制。

哪兒像南方，工業基礎薄弱，地域環境更好，尤其是沿海地區，最吸引那些港臺投資商。

所以聽說有個本地人辭職開廠子賺了錢，領導才興沖沖的要去看看，想要以此鼓勵更多的工人下海，也順便能減輕一些國企的職工工資支出。

可現在傳出去市里有水霸王、電老虎的事兒，別說吸引外來投資商了，本地愿意下海經商的人都會遲疑，這太影響領導的計劃了。

回到辦公樓，張瑞強下車前說道：“小劉，讓電力局和自來水廠的負責人馬上到我辦公室來。”

“你去告訴電視臺，今天拍攝的內容要在晚間新聞上出現。”

“我倒要看看，還有哪些牛鬼蛇神敢阻撓民營企業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