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原著中,對寧榮二府衰落的原因,有所交待,“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劃者無一”。
榮國府的第四代,賈珠、賈寶玉,都有不錯的才學天賦,如果刻苦用功的話,走科舉正途,考取進士的希望很大。
賈環現在開啟了穿越福利,也有心試一試科場。
第五代中,賈蘭繼承了賈珠的天賦,又得目前李紈精心教導,未來可期。
如果平穩發展,賈家是有可能從勛貴世家,轉化成詩書傳家的。
可惜,從第三代開始,賈家就沒有了領路人。
寧國府賈敬,進士出身,本來最有希望,帶領賈家走向詩書傳家,現在卻癡迷仙道之術,把偌大家業拋給了第四代的賈珍。
賈珍窮奢極欲、荒淫無恥,實乃賈家衰亡的罪魁禍首!
榮國府這邊,第三代有賈赦、賈政兄弟兩個,但是兄弟不能齊心。
賈赦作為榮國府長子,只繼承了爵位,卻沒能繼承爵產,如今更是被趕出榮國府正堂,居住在東跨院,游離在榮國府權力核心之外。
賈政以榮國府次子的身份,繼承爵產,成為榮國府正兒八經的家主,也是賈家詩書傳家的堅定執行者。
可惜才疏學淺,為人古板,也沒能承擔起引領賈家的職責。
賈府可謂是王炸開局!
最后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下場,實在可惜可嘆。
賈家現在明面上的爵位,已經被史家超越(史家第三代史鼐史鼎兩兄弟都是侯爵);暗地里的官職權勢,已經被王家超越。
賈家在軍伍之中,雖然仍然有粵海將軍、平安州節度使等人脈,不過最重要的京營權勢,已經被王家的王子騰竊奪。
王子騰因此成為金陵四大家族——賈史王薛的第三代話事人,也是賈史王薛第三代中最有權勢之人。
賈家只剩下個空架子。
這就是寧榮二府現在的局面。
開啟穿越福利之前,賈環對改變這種局面,沒有半分信心。
現在,開啟了穿越福利,賈環有了改變賈府命運的底氣。
只是,他的身份,實在尷尬。
身為庶子,在賈府這樣的世家大族,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他要是真敢表現出接掌賈家大權的野心,最可能的結果,是被王夫人暗算!
王夫人嫁入賈家之后,雖然明里暗里為娘家謀取了許多利益,但是根基所在,仍然在賈寶玉的身上。
她幫助胞兄王子騰,坐上京營節度使的高位,本心也是想給自己僅剩的嫡子賈寶玉,一個家族之外的支撐。
賈環這些年一直安安分分,王夫人也就對他不管不問。
賈環一旦表現出威脅賈寶玉地位的野心,面善心狠的王夫人,絕不會手下留情。
所以,怎么扭轉賈府命運,還需要仔細思量,細細盤算。
好在,還有時間。
按照《紅樓夢》文本描述,賈府被抄家,是位面之子賈寶玉成親之后。
賈珠生前,作為榮國府二房長子,有盡早傳宗接代的職責,所以早早定親早早結婚早早生子。
賈蘭現在已經3歲了。
賈珠英年早逝,榮國府二房的家業,就落到賈寶玉的身上。
王夫人此時,已經有意讓賈寶玉,與薛寶釵結下“金玉良緣”。
只是,王夫人雖然是賈寶玉的生母嫡母,但是在賈寶玉的婚姻大事上,卻沒有什么決定權。
只能把自己的心思,深深埋藏在心里,以待將來。
在原著中,賈寶玉成親,應該是十八歲的事情。
比賈環年長一歲的賈寶玉,現在才八歲,距離成親還有十年。
也就是說,賈府距離抄家,至少還要十年。
這段時間,應該夠賈環,為賈府謀劃一番了。
來找賈環的錦衣漢子,是榮國府為他安排的長隨仆人,名叫趙國基。
趙國基是榮國府的家生子,他還有一個身份,是趙姨娘的哥哥。
按理說,他應該是賈環的舅舅。
但是,在這個腐朽落后的舊時代,家仆沒有人權!
趙國基作為賈環的正牌舅舅,現在只能做賈環的長隨仆人,主仆有別。
真正能被賈環稱作“舅舅”的,是他的嫡母王夫人的兄長王子騰。
當然,王子騰看不上賈環這個便宜外甥。
賈環的靈魂,生在紅旗下、長在新社會,自然不會把趙國基當仆人看待,但是受限于時代,也不能公認叫他舅舅,又不好直呼其名,只能含混其詞。
趙國基對賈環這個大外甥,卻是打心眼兒里的疼愛。
賈環在榮國府內的時候,趙國基作為男仆,管不了后院內帷之事。
但是,只要賈環出了榮國府二門,趙國基就絕不會讓他脫離自己的視線。
趙國基在賈環一出生,便被任命為他的首席男仆,不過直到賈環五歲開蒙,去賈家私塾就讀,才開始正式服侍。
這兩年,賈環對他的親近態度,趙國基自然能夠感受到。
于是,趙國基對賈環,就更加肝腦涂地了。
賈環這次溜出榮國府,沒有通知趙國基,不過趙國基還是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這才急匆匆趕過來,看到賈環只是站在榮國府大門前,提著的心才放下來。
賈環笑著說道,“今天是我生日,給你們的賞賜,發下去沒有?”
趙國基叉手回道,“已經發下來,大家伙兒就等著三爺什么時候到二門外,我們好向你祝壽呢。”
賈環說道,“我今天早上去向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老太太說了,我和三姐都是小孩子,還論不到壽不壽的,不過討個喜氣兒罷了,你們也不用忙活,不需要特意來賀壽,明天上學的時候道聲喜就行了。”
趙國基悶聲回道,“老太太說的是!多謝三爺寬仁,我先代大家給你道聲喜。”
賈環點頭道,“同喜同喜。”
說過閑話,趙國基說道,“今兒個老爺不是給三爺放了一天假,讓你好好過個生日麼?你怎么出府來了?”
賈環轉了轉眼睛,想到一個理由,“像我這小輩兒過生日,按禮應該向長輩請安,今天早上已經請過老太太、老爺、太太的安了,現在去給大老爺和大太太請安。”
說罷,便邁開小短腿,從榮國府大門往東走,越過東角門,來到一個黑油大門前,這便是榮國府大老爺賈赦的住處。
此處原是榮國府的花園,二代榮國公逝世,賈赦繼承爵位,卻沒能繼承爵產,便把花園辟出來,單獨開了一個門。
賈母仍在,賈赦、賈政不能分家,賈赦作為榮國府承爵之人,住不到正堂,只能住在此處跨院。
賈環邁步上前,早有門子看到,拱手問道,“三爺,您來所為何事?”
賈環沒有說話,身后的趙國基代他答道,“今兒個是三爺生辰,依禮來向大老爺、大太太請安。”
門子聽是正經事,不敢怠慢,請賈環進去。
趙國基陪他來到儀門外,看著他被丫鬟接進去,停在儀門外等候。
賈環跟著賈赦院中丫鬟,穿過三層儀門,繞過游廊亭閣,走了好大一會兒,才來到正室。
早有丫鬟通稟過邢夫人,賈環來到正室門外的時候,邢夫人身邊的的大丫鬟翠云,撩開門簾,請賈環進去。
賈環進屋,看到邢夫人正在和陪房王善保家的說話,看到賈環,出聲問道,“環哥兒,你今天怎么沒去上學?到我這里來干什么?”
賈環躬身回道,“今兒個是小侄生日,老爺給我放了一天假,我來給大老爺、大太太請安。”
邢夫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她作為賈赦的填房,在榮國府同樣不受待見,賈環如此守禮,特意來向她請安,讓她感覺十分熨帖。
王善保家的笑道,“環三爺不愧是開了蒙上了學的書生,如此知禮,整個府里,沒有人比得過!”
她嘴里說“沒有人比得過”,實際上指的是一個人。
那人自然就是集榮國府上下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賈寶玉。
賈寶玉比賈環年長一歲,開蒙上學都比賈環早一年,但是他的生日,可從來沒有主動給邢夫人請過安。
邢夫人聽到這話,嘴角抖了抖,抬手讓翠云取來一小錠銀子,讓她遞給賈環,說道,“環哥兒有心了,這二兩銀子你拿去,買點經史子集什么的,用心讀書,將來總有你的一份前程。”
賈環也不作假推辭,痛快收下銀子,向邢夫人拱手施禮道,“謝大太太賞!小侄謹遵大太太教誨,一定用心讀書。”
邢夫人讓賈環坐,又讓翠云給他抓些果子。
賈環坐下吃完,起身問道,“我去給大老爺請安。”
邢夫人說道,“大老爺被珍大爺請到東府議事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呢。”
賈環說道,“我正好還要去東府,給珍大哥、大嫂子請安,就先告辭,不打擾大太太清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