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抬起斷臂。

“我是什么……感覺是什么……”

它喃喃中，斷面一鼓一縮，利爪般的手臂重新出現。

“怎么辦？”

內森狂吞口水。

經歷一次瀕死體驗，他的驚恐還未退去，暫時沒了再次拼命的勇氣。

況且他也明白，就算拼命也沒什么用處。

孟莊左手虛握，喚出盾牌，低聲道：

“后退，把它引到丹特那里。”

他懷疑，普通武器并不能造成傷害，至少無法造成有效傷害。

內森并不知道丹特的底細，但還是點頭咬牙道：“好！”

他向后退開，指揮采石工們分散，同時讓帶著木桶的人去河邊打水。

火燒后用涼水潑，會讓石頭裂開，是任何一個采石工都知道的事情。

黑影身上還殘留著火焰，這個辦法說不定會有用。

另一邊，孟莊用盾牌護著自己，緩緩后退。

“你是什么？”黑影躬下身體，探過頭來。

“我是你爹。”

孟莊隨口道。

“爹是什么？”

“是你媽的老公。”

“媽是什么？老公是什么？”

“媽是爹的老婆，老公是老婆的老公。”

“老婆是什么？”

“是老公的老婆。”

孟莊瘋狂胡扯，額頭上汗水順著臉頰流到下巴，滴在胸口。

他爆發出全部速度，但黑影如同沒有重量一般，始終粘著他。

它籮筐大小的頭越探越近，面孔上，三個閃爍的黑洞扭成堪稱驚悚的角度。

“來了！”

內森提著水桶，領著一群人從側面奔來。

孟莊鼻子里全是干柴燒過后的煙味，隨著大頭靠近，一股揮之不去的惡臭也越來越重。

他忽的一晃盾牌，引開黑影的注意，右手長劍劃過刁鉆的角度，直劈而下。

嚓！

就像砍在一捆稻草上，黑影碩大的頭顱直接裂成兩半，都只剩一點細枝連接。

劍鋒掠過它的脖子，一路劈開到胯骨的位置。

孟莊反手一拔，對這一劍的成果看也不看，劍盾瞬間收起，就向著山下狂奔。

“上啊！”

身后傳來內森的大吼，接著是水潑在火炭上的哧哧聲。

他回頭望了一眼。

黑影近乎破成兩半的身體如同兩股繩索，梭梭的絞纏在一起，緩緩恢復。

潑上去的水澆滅火星，對黑影卻毫無作用。

好在留到現在的采石工也不傻，直接扔掉木桶，受驚的兔子般逃竄出去。

黑影不管他們，大步朝孟莊追來，兩半頭顱就像枝頭的果子，隨著步伐跳躍甩動。

初始它速度不算快，但伴隨身體的恢復，漸漸再次逼近。

好在這里距離丹特宅邸不遠，孟莊很快看到條石砌成的墻壁，一個仆婦正舉著拖把，清洗上面的紅色。

左側拐角處，牽著狗的巡邏隊轉出，狗子狂吠立即狂吠起來。

“什么東西！”

牽狗的私兵驚詫的叫出聲，另外兩人當即拔出長劍。

上方塔樓，當當當的銅鑼聲響徹城堡，

“戒備！戒備！”

或許是更大的噪音吸引了黑影的注意，又或許它察覺到了威脅。

黑影停下腳步，兩半大頭伸出無數黑色細絲，相互交纏，讓他瞬息間恢復了原樣。

空氣中響起咯嘞嘞的凝結聲。

墻內的五個私兵跑出，舉盾持劍，包圍過來。

“汪！”

狗子掙開繩索，撲了上去。

噗嗤！

利刃入肉，又像箭矢射中獵物。

狗子似乎迎面中了一拳，倒飛回來。它腹部結出冰霜，一枚折射著藍光的寒冰箭矢扎在上面。

“是法師！”

驚恐的聲音如同瘟疫，瞬間傳遍城堡。

“別慌！是個學徒，死掉的學徒！”

私兵畢竟經歷過戰斗，沒有采石工那么害怕，依舊靠了上去。

“砍掉它的頭！”

“小心法術！”

他們大叫著驅散恐懼，躲在盾牌后方，踏著碎步向前試探。

空氣中，再一次響起咯嘞嘞的結冰聲。

“要……”

話沒說完，一支寒冰箭從天而降，射穿了他的頭顱，將腦袋凍成一個冰坨。

“小心上面！”

“啊！！”

緊跟在第一支后面，冰箭雨點般落下，射在鏈甲上、盾牌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孟莊早已脫離戰斗中心，站在墻壁上看得清楚。

那是兩個法術，第二支寒冰箭過后，黑影召出一團懸浮的冰霧，后面的大量冰針就從里面射出。

盡管威力不大，數量卻是極多，寒氣頃刻彌漫，剩余四名士兵的動作也變得僵硬。

他們有心逃跑，但心里明白，這個時候轉身等同于自尋死路。

當當！

孟莊敲了兩下，大聲道：

“丹特，還不出來嗎？

“士兵要死光了，出來給你的領主一個交代吧。”

咯吱~

房間門開了。

“托德。”

丹特赤著上身，走到陽光下。

他鱗片覆蓋著胸口、手臂、肩膀，如同一件厚實的盔甲，上面附著著一層渾濁的油光。

“托德，感謝你幫我下定決心。”

丹特張開嘴，四根尖銳的獠牙寒光閃爍。

“丹特，是你自己發現，掩蓋不住了吧。”孟莊冷笑。

“哼！”

丹特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這種野狗，永遠無法理解騎士的責任。”

“我確實無法理解家養的狗。我想要的東西，會自己去拿。”

孟莊嗤笑一聲。

一個引誘其他人送死，只為自己弄到一點情報的人，與他并不在一個世界。

丹特沒再說什么，大步走向院外。

“都讓開！”

怒吼響徹云霄，蓋過冰晶爆碎的聲音。

丹特兩只手筋肉凸出，異變成兩只蜥蜴般的利爪，每一次揮動，就從黑影身上撕下大塊黑色。

但每次逼近破壞的臨界，黑影身體中的絲線就再一次出現，將身體完全修復。

丹特撕碎了幾十遍，但徒勞無功，反而自己漸漸被寒氣入侵，體表的油光都凍成冰層，片片碎裂、掉落下去。

孟莊長嘆一聲，掏出一樣東西，擲了過去，

“接著。”

丹特伸手撈住，毫不遲疑一掌拍在胸口。

呯！

玻璃炸碎，猛火熊的騰起，逐著油光瞬間傳遍全身。

“這，就是我的死亡！”

丹特放聲狂笑，一個前撲，將第一次后退的黑影狠狠抱入懷中。

如絲如縷的黑煙飄起，接著化作滾滾煙柱。

“這是什么！”

黑影帶著無盡困惑的嘶吼飄上天空，與它的身體一起消散。

孟莊望著丹特身上的火焰一點點熄滅。

他的生機，早在黑影怪完全消散時，徹底散去。

天空驀的亮起，孟莊仰起頭，回歸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