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個有才華的女人，安娜尚且有信心應對，她學歷不錯，雖然外表不算很美麗，但勝在青春可人，就算是現在，也沒幾個人能看出她懷孕了，身材依然不錯。

可孔翎上有什么？一個外來的打工女，還那副樣子，她有什么值得楊寧這么熱烈的？

她到底該跟孔翎上比較哪里才有必贏的把握？

孔翎上的出現讓安娜摸不清取勝的方向。

而楊寧不是個有耐心的男人，他很快便跟孔翎上告白了，告白的時間，他選在了一個正午后，那天天很藍，太陽很大，天空上是朵朵白云，風是熱的，孔翎上氣吁吁的趕來給他送餐，被楊寧留下來一起吃，他點了兩份。

孔翎上聽聞他有話要說，便坐在了他家的小餐廳里，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個來回，這間公寓面積雖然不大，但是裝修很有格調，一想到這里面有幾平米的錢是孟長安出的，孔翎上打量的目光也變了，變得有幾分主人氣勢。

她的目光被楊寧捕捉到，他淡笑著問，“你喜歡這里嗎？”

“挺不錯的，位置好，裝修的也好，以后我努努力，也要住這樣的房子。”孔翎上大咧咧的擦擦嘴，精準的把揉成團的紙巾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里。

“不用等以后，你現在就可以住進來。”

“？”

“我缺個人照顧我，你看我的樣子，雖然已經接近自理，但還是需要家里有個人，陪陪我。”

“你為什么不跟你媽一起住？她對你這么好，還有我媽，她對你不是更好嗎。”

“我是個男人，我需要獨立。”

“你要獨立，還找保姆干嘛。”

“我不是要找保姆，我是要找一個女朋友，托付終身的那種。”

孔翎上立即想到孟曉棠最近跟楊寧每晚視頻連線惡補英文，順理成章的認為楊寧是喜歡上了孟曉棠，這很符合正常人的邏輯，畢竟一直以來，沒幾個人男人不喜歡孟曉棠。

孔翎上想到豆豆，不禁笑了下，“你為什么這么熱衷給人做后爹呢？我想不明白，聽說你媽早年離婚，所以你是因為小時候沒爹，所以對當爹有執念？”

楊寧愣了下，顯然對這個回答有些措手不及，“你也有孩子嗎？”

“孟曉棠有，”孔翎上搖搖頭，“反正你喜歡她的話，就得喜歡她的孩子。你的心意我替你轉達給她吧，但是她不見得同意，畢竟…咱們兩家不合適。”

楊寧愣了下，很快回神，意識到孔翎上誤會了他的意思，爽朗的笑了，“你想錯了，我不喜歡孟曉棠。我對他的幫助只是舉手之勞。”

“？”孔翎上更為疑惑。

“我喜歡的是你。”楊寧告白的聲音很輕，眸色深情，夾在午后的暖風里，此刻，白紗簾隨風舞動，陽光照在實木地板上，把氣氛烘托的很到位。

可是孔翎上聞言后，表情更為糾結，眉頭皺得更深，從剛剛的疑問變為一種奇怪，眼睛微微瞇了下，發出了一種輕輕的好奇聲。

想說什么，但是幾次沒說出口。

楊寧很了然這種表情，認為她是太過驚喜，忙給她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手心中，又補充了一句，“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你要是同意，隨時可以搬進來。”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孔翎上依然是那副難以理解的表情。

楊寧曖昧的笑笑，“我喜歡你，孔翎上。”

她愣了下，眼睛轉轉，好一會才問，“你喜歡我哪里？”

呵，女人的常見問題。

楊寧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自信滿滿的侃侃而談，“我是怎樣地愛你？請讓我逐一細算。我愛你盡我的心靈所能及到的深邃、寬廣和高度，正像我探求，玄冥中上帝的存在和深厚的神恩。”

“….”孔翎上眼神迷茫的凝視他的眼睛，沒有聽懂。

“這是英國勃朗寧夫人的詩。她跟我一樣，也是個殘疾人，但她的生命很飽滿，我想我會跟她一樣，為愛，為夢想，獻上我的生命。死亡抓不住我，唯有愛情可以。”

他適時的握住了孔翎上的手，她的手心有老繭，被他摸了又摸。

這觸感讓孔翎上愣了下，這是第四次有男人摸她的手，第一次是父親，第二次是舅舅，第三次是她強行牽起了少年時暗戀的男孩，第四次是楊寧。

除了暗戀的男孩，其他的觸感都沒有什么不同。

她跟他交握了好一會，任由他摸著，楊寧已經因她的默許而信心百倍，孔翎上又誠懇的問他，“如果我只能做你的保姆，你會付我多少錢呢。當然，我可以住家。”

她不喜歡楊寧，但蠻喜歡他的房子，何況這房子還有孟長安的份，她對這房子的覬覦變得光明正大，心安理得。

楊寧的臉上露出不敢置信和被傷害的一抹可憐，“我們如果能有愛情，這跟錢是無關的。”

孔翎上收回手，“我們沒有愛情。”

她拿起安全帽毫不留戀的離開了，臨走前還留下一句，“你要是想通了，需要保姆，隨時可以找我，我廚藝很好，力氣也大，有危險，我也能保護你。”

楊寧驚怔的、頹喪的坐了一會，看著孔翎上離開，他下意識的眨眨眼，感到不可思議和越來越濃重的自卑，他越來越氣，打翻了家中物件，最后隨著輪椅跌倒在地，好半天沒爬起來，好不容易摸到了電話，不得不給沒走遠的孔翎上打去，孔翎上很快折返回來，扶起了楊寧，幫他打掃了家里，活干的非常利落，卻看不懂楊寧臉上的鐵青色，“你看，你真的需要保姆。自己住太不安全了。”

“你憑什么拒絕我？”楊寧在孔翎上這次臨走前，冷聲質問。

“？”孔翎上又沒很懂。

“你31歲，比我大了好幾歲，看看你的樣子，你有什么，你是外地人吧，有我做你的依靠，你能少奮斗好幾年，還有，我是有固定收入的，每個月都有稿費，我還是本地作家協會的，除了殘疾這一點，我沒有配不上你。我媽媽以前是高中老師，退休工資很充沛，那以后也都是我的錢。”他忍著心中羞憤，一股腦說出許多，以前的楊寧心高氣傲，出事之后更加如此，他沒辦法忍受別人對他的輕蔑，在他看來，現在的他身殘志堅，更應該得到大家的欽佩。

他越說越氣，到最后竟然幾近哽咽。

孔翎上聽了一會，罕見的沒氣也沒惱，“我這么不好，我自己知道，所以你到底喜歡我什么？我可不像其他女孩那樣，我沒有好看的臉。”

“但你有跟她們不同的靈魂！”

“….你能看到我的靈魂？”

孔翎上說這話的時候脖子微微前伸，非常唯物主義的問了幾句，“我的靈魂啥樣。我的靈魂長的比我外表好看嗎，你是咋看到的。”

楊寧愣了一下，沒吭聲，他從沒回答過這種問題。

按照過往的人生經驗，孔翎上摸了摸下巴，問，“你不會是因為我條件差，所以覺得好拿捏才說喜歡我的吧？”

楊寧臉上立即漲紅，想要否認，卻在對視孔翎上無比確認的神色后，忽然沒了底氣，繼續裝死不吭聲。

孔翎上更加確認了自己的幾分猜測，湊近，打量他，“其實我不好拿捏的，顯然，你沒看到過我的靈魂。”

楊寧猛地抬眸看她，聽她繼續說，“保不齊，是我先看到了你的。現在想想，幫助安娜，幫助孟曉棠，還要找我這個跟你不匹配的人生活，楊寧，你想做圣人是嗎。”

孔翎上沒說錯，楊寧喜歡普度眾生，以上帝視角去觀摩他人，他對自己的要求是做救世主，這是他現在生活的唯一意義，他認為自己已經歷盡苦難，勢必要涅槃重生。

孔翎上走了，楊寧坐在午后的陽光之下，第一次認真去看自己坐在輪椅上的影子，他是個永遠站不起來的殘疾人，他已經配不上很多人。

當晚，孟曉棠聽到這些故事驚訝的笑了又笑，“你應該答應他，跟他在一起，然后咱們鳩占鵲巢。”

“真是個好主意。可他那房子本來也有咱們的份，不算占便宜。”

“就是，可你拒絕了，事情泡湯了。我想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表白的，他說了什么。”

孔翎上認真的想了想，“沒記住。”

“哈？這是第一次有人跟你告白吧？”

“嗯。”

“這么重要的時刻，你怎么能忘記？”

“我記得干嘛，我又不喜歡他，如果不是喜歡的人，說什么都沒意義。”孔翎上看向孟曉棠，思索著問，“像你們這樣好看的女孩，是不是很容易喜歡上別人？”

“你問錯了，都是別人很容易喜歡上我。我沒有經常喜歡誰，我只是喜歡他們對我的關注，體貼，溫柔這些附加的東西。”

孔翎上恍然，怪不得自己能一直在情感中保持理智，不是因為她有多么的潔身自好，只是單純的沒人讓她體會過被喜歡的美好。

“不過說不準，楊寧是個體貼的人，他長的也算是清秀，模樣不差。”

“體貼與清秀有什么必然聯系嗎。”

這話問倒孟曉棠，她向來習慣以貌取人，現在不吭聲，轉手去涂抹楊阿姨的精貴面霜。

或許是楊寧告了一狀，當晚孟長安便給孔翎上難得主動的打了電話，劈頭蓋臉一頓罵，說她不珍惜天賜良緣，楊寧這種好女婿挑著燈籠都找不到，好大學畢業的，有學識，家境清白，雖然殘了，但是不影響他的清白，現在他能看上孔翎上，簡直是她上輩子積了大德。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怎么好意思拒絕人家？

“我沒有拒絕，我說了可以做他保姆的，但他得給我錢，”電話這端的孔翎上非常淡然，在賺錢方便她一向理智，“可他覺得愛情是無價的，所以他不想付費，想白嫖我的勞動力，還有我本人。”

“愛情當然無價！”孟長安的喊聲震得一邊在玩拼圖的豆豆一哆嗦。

“可我對他沒有愛情，我不能免費。”

“你不需要對他有愛情，男人愛你就夠了。”

“那我算什么呢。”

“你，”對面的孟長安明顯愣了下，語塞，很快又繼續道，“你算什么都不重要，那房子有我一分錢，你們在一起了，以后對我們都有好處，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想過，但是我還想要愛情，而且你不是說過嗎，你不需要我們養老，那么，對你有好處的事兒，憑什么要犧牲我呢。”孔翎上的電話被親媽氣呼呼的掛斷。

她轉頭無奈的看看孟曉棠，卻見這個純愛戰神難得投來了無比清醒的目光。

“姐，你是要愛情的？”她不敢置信的問。

“不行嗎。”

“不是的，只是愛情只存在于30歲以下的女人身上。”

“…是嗎。這么看，我也沒超標多少。”

“但你會越超越多。”

“….難道就不會有意外降臨在我身上，我是會遇到真愛的？”

“楊寧就是這個意外。”孟曉棠很篤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