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日中午一點，趙曉楠就到了父母家，鑒于老爸昨天的“嗤笑”，她決定加快整理的速度。陰臺上的大櫥柜和書桌基本整理完畢，只是個別東西的位置還得再調整優化一下。今天她打算把廚房地柜的三個抽屜也整理出來。父母家里的柜子都是木工打的，這三個抽屜都很深，里面塞得滿滿的。

趙曉楠在廚房的地磚上鋪上報紙，把三個抽屜里的東西一個一個地拿出來，按種類分開放，等會兒好再放回去。她這會兒不再寄望能扔掉什么東西了，最近因為扔東西孟子珍女士已經對自己“恨得牙癢癢”了。

整理的時候趙曉楠才發現原來這三個抽屜竟然可以放那么多的東西，關鍵是有很多重復的東西。剪刀就有十來把之多，還有不計其數的小刀，一大把的筷子，把筷子用橡皮筋綁成一捆，需要兩只手才能勉強握住。

趙曉楠知道父母不可能允許自己扔掉任何一把“都還能用的”剪刀或者小刀。她現在的主要目標已經不是能舍棄多少東西，而是退而求其次，只對物品大致分類就好，這樣找東西的時候起碼比較好找。

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她甚至還在抽屜里找到了兩把嶄新的塑料梳子，一把紫色，一把桔色。趙曉楠搞不清楚為什么梳子要放在廚房的抽屜里，她將兩把梳子拿到衛生間，放在了衛生間的臺面上等待孟子珍女士的“發落”。

趙曉楠居然還找到了一沓飲水機用的水票。父母家里的飲水機已經閑置很久了，她還以為水票早都用完了呢。孟子珍女士來廚房晃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這沓水票。趙曉楠看到孟子珍女士的眼睛都放亮光了，一副“失而復得”的表情。

孟子珍女士拿過那沓水票，嘴里嘟囔著，“原來在這兒。”估計孟子珍女士也以為水票丟了。這是趙曉楠整理這么多天以來，覺得孟子珍女士唯一認可整理這件事的瞬間。

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也可能是整理了太多東西所以比較疲勞，趙曉楠覺得今天做的黃燜雞簡直糟透了，更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的記憶力越來越差勁了，一直到黃燜雞出鍋，她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忘了放香菇。因為覺得上次做的黃燜雞里的土豆太硬了，這次她提前把土豆煮了一會兒，結果煮過頭了，黃燜雞里的土豆都快煮成土豆泥了。

孟子珍女士挑剔地用筷子戳了戳黃燜雞里的土豆泥，不可置信地問趙曉楠，“你用的是廚房里的土豆嗎？”

趙曉楠：……

可能還嫌不夠，孟子珍女士又“插了一刀”，她冷冷地說：“我放在廚房的那兩把梳子是用來做麻食的，你不要給我亂放。”趙曉楠覺得很累，她心想：從我記事兒到現在也三十來年了，就沒吃過你說的什么麻食。

趙爸爸掀起眼皮看看老婆又看看女兒什么話也沒說。趙曉楠一看那表情就知道老爸也沒吃過孟子珍女士所說的麻食。趙曉楠今天太累了，懶得去和孟子珍女士再掰扯這些小鼻子小眼睛的事情。

一月十六日中午，趙曉楠去超市買了包菜、茄子和豆角準備晚飯做菜拌面。趙爸爸昨天說他想吃菜拌面了。

一打開父母家的門，趙曉楠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餐桌前原本有四把椅子，這幾天她把其中的一把椅子搬到了陰臺里以便爬上爬下地整理大櫥柜。現在那把原本應該在陰臺里的椅子又回到了餐桌邊，可是今天她還要再調整大櫥柜里的東西，就得把這把椅子再搬回陰臺。

趙曉楠有了不好的預感，跑到陰臺上一看，果不其然原來放在客廳準備今天整理完畢的幾個大紙箱又被毫無章法地堆回了陰臺，有裝紙巾的，裝舊高壓鍋和舊電飯煲的。她一看就知道是孟子珍女士的“杰作”，只有孟子珍女士會把不同種類的東西亂塞在同一個箱子里。

趙曉楠快氣炸了，她本想著今天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完，原本只需要把有些東西再調整一下位置就可以了，比如把孟子珍女士舍不得扔的舊電飯鍋和舊高壓鍋都放到大櫥柜的最上面去。據孟子珍女士說，這些舊鍋可以換新鍋……可孟子珍女士這樣一搞，趙曉楠又得返工。

趙曉楠感覺這段時間積聚的恐懼、焦慮、怒氣和怨氣全部順著血液往頭頂沖。她把羽絨服脫下來摔在客廳的沙發上，心想：不是舍不得扔嗎？我今天全給你們扔了！她最先下手的就是兩個已經壞了的高壓鍋。

趙曉楠外套也不穿，口罩也不戴就兩手各拿一只破高壓鍋沖出門，下電梯，氣沖沖地把兩個破鍋扔進了垃圾桶。她一趟又一趟地下樓扔垃圾，包括一個已經沒有加熱底盤的電火鍋以及一個早就淘汰的電飯煲。

扔東西的感覺賊爽，趙曉楠突然想到她初中時被孟子珍女士扔掉的一張小卡片。當時趙曉楠把那張卡片莊重地擺在書桌的臺燈底座上。她已經記不得那張卡片上到底有著怎樣的圖樣，她記得的是那張卡片曾經給了她很大的力量，每次考試前，她只要看著那張卡片就可以在考試中取得一個好成績。

可是有一天，那張卡片憑空消失了，應該是被孟子珍女士隨意地丟掉了。那張卡片也就火柴盒大小，趙曉楠不明白一張小小的卡片到底礙著孟子珍女士什么了！她翻遍家里的垃圾桶都沒有找到它。當時趙曉楠就好像失去了心理依托一樣，但她也不可能去和孟子珍女士“理論”，因為她知道即使“理論”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孟子珍根本不會了解這張卡片對自己的意義。

孟子珍女士在趙曉楠的回憶里留下的只有各種的匪夷所思甚至是創傷。趙曉楠小學五年級時曾經買了一張小小的賀年卡。那些年每到過年前郁城特別流行賀年卡。小小的賀年卡上是周慧敏的圖片，上面還有一個“戀”字。趙曉楠當時只是單純地覺得那張賀年卡很好看。但孟子珍女士看到以后特別不高興，讓趙曉楠把這張賀年卡丟掉，好像“戀”字有多大逆不道似的。

扔東西，尤其是扔孟子珍女士舍不得扔的東西讓趙曉楠有了一種“報復”的快感。等趙曉楠把家里一個又大又笨重的壓面機扔進樓下的垃圾桶以后，一直“躲”在臥室里的趙大偉同志現身了，孟子珍女士不知道在小臥室里干什么，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