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咳咳咳咳,咳咳。”
徐賁坐在琴桌前,捂著嘴劇烈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為止。
“需要幫你叫醫者嗎?”孫閔龍的眼皮跟著徐賁的咳嗽節奏再跳。
徐賁上氣不接下氣,嘴角掛著血絲,擺擺手,示意不用。
孫銘澤站在窗戶邊,“昔日你與我獻策誅馬,因此掀起這一次西林之戰,如今大事將成,賁兒可有計予我?”
徐賁的亡妻是孫銘澤親孫女,這個賁兒沒辱沒他。
“馬家所持不過兩部,族長馬欄山部,兩軍于西林一令可擒。另一軍駐守在上林堡,滅之若殺雞。”徐賁似是咳得有些眼神迷離,“馬家為孫家臂膀,孫家自斷臂膀,益于徐家,我怎會阻攔?”
孫銘澤盯著徐賁的眼睛,想辨別出這句話真假,片刻笑道:“孫兒可是惱我隱瞞,英雄族長刺殺徐策一事?這事祖父是剛不知道。”
孫英雄刺殺徐策這事很隱晦,孫家知道這事的都不到五人。
但孫銘澤作為孫英雄之前最信任的兒子,同時是孫家宗正,這么大的事不通知他,可純屬扯淡。
徐賁未回應這句話,孫銘澤又問,“那誅馬細節呢?”
“宴會歌舞,毒酒一杯,刀斧手百名,馬欄山一死,馬家不戰可定。”
孫銘澤大喜,“好計,好計。”
好個屁,宴會下套,是個人就能想出來。
“玉琳那孩子求娶你,我還不知道你的意思。”
徐賁臉上難得浮現出柔情,“任憑祖父做主。”
“好好。”孫銘澤大喜,轉而又道:“那婚宴之時,可請你大哥,二哥到場。”
話音一落,房間內瞬間寂靜無聲,孫閔龍扭過頭,本來僵硬的雙眸,像是突然亮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徐賁。
像孫銘澤,孫閔龍乃至徐策這種,軍中大將,雙眸之中自帶殺氣和威儀。
徐奔面色不變,“我比我二哥之智,如螢火比皓月,他不來還好,二哥若是來,孫家必有損。”
什么都沒試探出來。
徐賁這態度究竟算是占徐家還是占孫家,他都無法肯定。
于是,孫銘澤不在試探,“馬家若亡,我將表舉你為烏林城政督。”
孫閔龍看向族叔,這事孫銘澤可從未跟他商量過。
肯定是不可能給徐賁實權,但即便是榮譽官職已經足夠嚇人。
這是仙秦的官,能在仙秦得到認證的官職,哪怕到郡城,郡城的老爺們也得高看你一眼。
從九品官職,只能從九品家族成員出任。
徐賁是贅婿,官方點稱呼是孫賁,他不是徐家人,他是嫁到孫家,屬于孫家人。
因為這個姓的叫法對徐賁來說偏屈辱,一般都是稱呼徐賁。
“謝祖父。”
孫賁表面上是情真意切,至少孫銘澤沒看出什么異樣來。
“那你早做休息,馬家滅,我便讓閔然上表仙朝。”
“多謝祖父。”
孫銘澤和孫閔龍離開,徐賁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徐賁支持孫銘澤變法,提出了誅馬家的策略,并獻計讓孫家佯攻西林,實則滅馬。
孫銘澤封徐賁為從九品官,超格封賞。
第一,給一些中小家族和部落看,如東林四大家族這種,徐賁這樣的身份,為孫家效力,孫家都不吝從九品官職。
徐賁就是一個標桿,孫滅馬之后,孫家必定會陷入人才短缺的窘境,立下徐賁這個標桿,用來接納小家族。
第二,孫家想全滅馬家沒那么容易。
同為從九品家族,馬家也萬余人,狡兔尚且三窟。
而且家族強盛,不代表單個家庭強盛,馬家分支族人,很多是住在縣城之外,分散著居住,不是一家子一萬人擠在縣城。
想滅盡沒那么容易,不,連一個紫府都沒有孫家想滅絕馬家是不可能的。
孫銘澤讓徐賁接替馬家前族長馬欄山為政督,就是明示馬家,徐賁也是元兇之一。
生物乃至族群,都有欺軟怕硬的性格。
馬家面前,有兩個滅族仇人,一個是孫家,一個是獻策的徐賁,代表徐家。
僥幸殘存的馬家人怎么選,是先惡心不那么強的徐家呢,還是雞蛋碰石頭找上孫家。
當然,以上所有猜想,是孫銘澤建立在滅馬的基礎上。
當然,此事在他看來此事已經十拿九穩,可以擺宴慶祝。
在孫銘澤二人走后,徐賁憑借記憶,擺了一副殘局棋譜。
“還是要快些回徐家,東林好歹有二哥陪我對弈,什么孫家,馬家,跟這些臭棋簍下棋,我的水平也要變低了。”
……
西林城。
孫家四萬正規軍以將西林圍住,圍三闕一,只留下靠近烏豐方向的西城門,不過因為西城門是烏蘭湖渡口,也不好圍。
其中,馬家引所部兩個軍,一萬人馬,圍住北城門。
兩個整編軍,其一主將是馬欄山,馬家族長,另一主將叫馬欄云,是馬欄山的族弟。
馬欄云坐在營帳,干了一杯酒,沒抬頭,開口道:“你也收到信了吧。”
馬欄山:“孫英雄?”
馬欄云又給自己滿了一碗酒,感慨道:“徐家那兩只老虎真像樣啊!”
馬欄山搖頭,“消息還不一定屬實。”
馬欄云砸吧一聲嘴,“應該是真的,今天我去孫家大帳,孫家那邊好像又有撤軍的想法。”
“呵,十萬大軍又白出來了?”
正規軍七個軍,三萬五千兵,預備兵算是一些奴隸民夫,要超十萬。
馬欄云不屑,“這要是徐策,估計出四個軍,硬拿這西林城也拿下了,孫家這群廢物!”
馬欄山不回族弟的話,孫家屢次攻打這西林,是出于“圍魏救趙”這種高緯度的視角,同時平衡內部權力分配,輸贏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環。
這么一會,馬欄云又干了一碗。
馬欄山斥責,“你現在是軍隊主將,少喝點。”
“大哥,你說我們現在聯絡西林城守軍,里應外合,吞掉孫家這批軍隊,你感覺能不能成事?”
做起來肯定沒有說起來那么容易,但大體是這個思路。
“不用想,烏林這幾個城堡我們都拿不下,沒有根據地,根本養不起兵。”
馬欄云沒再討論這個話題,他本來也就是提一下。
可當他想要起身回帳的瞬間,馬欄云突然察覺到了什么,面色大變,提起兵器沖了出去。
剛剛他們兩個說的話可不能傳出去。
可還沒出帳,一道冷矢射了進來。
馬欄云沖出去,詢問守門的兩個馬家族人,“可曾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兩名族人紛紛搖頭。
馬欄云擺擺手,又縮回帳中,心里有些不安,回看族兄,那支冷箭已經放到了一旁。
馬欄山面前是一張紙條,上邊只有四個大字。
“孫欲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