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深知自己如今這幅外貌與他人交涉時相當劣勢。
十三四歲營養不良的娃子，就算身上衣甲再華麗也撐不起來可靠的派頭。
想要在接下來的對話中占據主動權。
敲門磚必不可少。
眼見那村堡里出來一伙手持長短槍棒的青壯漢子，李維也不玩蛇了，趕緊吆喝兩聲：“那頭乃是賊頭！我乃米脂小夜叉李維！憑此二獠首級！想見見趙家族長！”
話語出口，對面人群躁動。
立刻有人回去傳話，但其余人看看人頭再看看李維，不敢再靠近。
李維也不急，騎在馬上扶著刀柄小有興致的打量前頭青壯。
宗族。
世家。
這才是大明的根兒。
爛根。
當然，這些人還沒到那種層次。
但單看他們這份凝聚力與保衛家園的決心，混江龍顯然惹錯人了。
不多時間，村堡里走出一個老頭兒朗聲呼喊：“敢問軍爺從哪兒來！？”
“榆林！”
李維回話，老頭兒左右與族內青壯說了兩句，隨后喊道：“還請軍爺進來吃茶！”
“好！”
喊一嗓子，李維帶著人縱馬緩步上前，到了人前毫不客氣的把蛇托給那些青年人示意他們接過去：“殺賊時順手打來的，你們誰做的好吃，做來一起嘗嘗。”
眾青年見這騎在馬上的小子，既覺出他不簡單，又難免覺得他強撐大人架子，就是別扭。
但蛇還是要做的。
“可惜村里獵戶傷了，但他家的娃子，其他手藝雖沒學精，這做野味的手藝卻是從他爹那兒學全了！”
比起青年人的別扭，一直迎在前頭的趙氏族長就健談許多。
在李維下馬的時候還幫著托了一把。
“嘿嘿，若我猜的不錯，您便是里老也是族長，謝謝里老了。”
趙族長蓄發斑白，微胖但挺高大，濃眉大眼看著頗為豁達樂觀，把李維接下馬后招手要安排人看馬，但李麻子手快把韁扯了過去，也就作罷，看向李維。
“老夫確是趙家莊里老，不知......”
李維故作神秘似的忙擺手：“連夜自那四合溝跑來見您老，有些累了乏了，容我先打個盹兒，再先吃點好的。”
先拖一會兒。
當然，也是真餓了。
李維如今身高一米四多點，那一米四的蛇正好燉一鍋。
趙族長沒騙人，只是燉肉費時間，而他們急著搞清楚這不速之客是來干啥的。
獵戶兒子烤來的蛇肉也堪稱人間絕味，很舍得下料，再搭上些其他小菜，饃饃，李維當場開發出了蛇肉夾饃，吃的滿嘴流油。
可以說是他從死人堆里爬出來至今吃的最好的一頓了。
可惜吃不飽。
也不能真厚著臉皮敞開了吃。
主要還是談事情。
把手搽干凈后，李維直入主題：“我有一計，可除混江龍！”
趙族長心道果然如此，急忙道：“還請快快講來！”
猛龍強壓地頭蛇。
他們趙氏在西北雖排不上號，在這米脂與佳縣兩地卻也有些根基，本來運作一下就算弄不死混江龍也能讓他不得不夾著尾巴。
但人家有免死牒，縣里的大老爺管不了。
關系廢了，硬實力也還是趙氏強。
但族人怎么能和那幫子強人亂賊搏命呢？不值當。
那妥協一下？
委屈下族內女娃結個親。
結果混江龍大手一揮，揚言不只是要結親！要親上加親！不止他要娶趙家女，他手下什么哨官把總的都得來一個。
聘禮沒有，嫁妝卻是不能少。
趙氏自然拒絕，后果就是賊人突襲搶掠了些東西，打傷趙氏十多人，村堡被圍了幾日。
前幾日還有賊人跑來說他們屠戮了一處小村，想要以此威脅趙氏。
眼下李維一開口，似是救星來了：“應下婚姻，設下酒宴，引混江龍到你們這趙家溝來，將其伏殺于此。”
趙族長聞言思慮不斷，面色變幻，不知作何想。
也就這三言兩語，李維說完就不做聲了。
辦法就這么簡單。
主要就看著趙家溝配不配合。
只要那混江龍離了群，李維就敢莽上去。
至于鴻門宴這辦法到底好不好使。
放歷史上看著可能成功率不高。
但也得看對付的是什么人。
用來對付農民軍亂軍之類，李維可以拿自己未曾謀面的頂頭上司洪承疇作保，不止好使，且屢試不爽。
“還請詳細說說。”
趙族長自是有意的。
李維姿態悠然，飲一口茶水后道：“只應下混江龍的，婚宴自不可能在那山溝溝里辦，無論如何都能把人引出來，又說不是不應其他的，而是讓他們借混江龍婚宴前來相看姑娘，把那些個領頭人物盡量勾出來些......”
說著比一個手刀：“我親自帶人襲殺，斷不會失手。”
“這......”
趙族長沉吟片刻，終是點頭：“可以一試，就是不知小軍爺您何時帶兵過......”
“不急！”
李維一擺手：“至少也得等賊人答應，酒宴備上了再說，若是隨便帶兵出來撲個空，賀副爺和高掌家哪兒吃罪不起！”
此話一出，那趙族長面上頓時安心不少。
隨即要留客，順道多多商議下計劃細節，轉手這族長又派了族人去附近打探下這‘小夜叉’的消息。
李維昨晚蹲人趕路，正缺個休息的地方，自然不會拒絕。
如此留宿一夜蹭了幾頓白食，把這鴻門宴計劃也完善了，翌日李維以要回報上級并為之后調兵過來做準備為由離開了。
他一走，趙家人在外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快說說？”
回來的人路上走的匆忙，喘著氣道：“是個人物！原先也是造反的亂賊，在戰場上被榆林協守賀人龍看中收入麾下，隨軍討伐那八大王時，砍了好幾十個賊人的腦袋！”
“嚯！”
這個簡歷對趙家人來說可謂是相當駭人。
“人不可貌相啊......”
“有他帶兵！這混江龍只要敢過來赴宴！必死無疑！”
十拿九穩了。
穩！
李維這邊也覺得挺穩，離了趙家溝就帶著人回榆林，要去瞧瞧之前訂購的布面鐵甲做好了沒有。
至于帶兵......
不可能出兵。
混江龍怎么死都行，但這當口就是不能死在官兵討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