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恩和佩里先生兩人“交戰”結束的一剎那，卡洛如獲大赦般一屁股坐到了調音臺前的座椅上，麻利地調試起設備準備放出demo。

科恩同樣拉過一張椅子坐過去，斜了卡洛一眼。

本來他對自己的作品相當有信心，但現在羅恩佩里過來，他還真有些拿不準了，這老家伙是哥倫比亞唱片出了名的嚴格，而且和自己有過節，說不準會怎么難為他。

卡洛沒敢和科恩對視，更不敢開口說話，而他倆身后那兩位居然也一直沒有出聲，混音室又一次陷入古怪的沉默中。

直到卡洛準備完畢，咳嗽一聲：“咳……佩里先生、戈特瓦爾德先生，我們開始了。”

“快點的吧！”

隨著卡洛扳下播放按鈕，房間內四角的監聽音箱響起了清脆的吉他聲，伴隨著背景人聲一遍遍重復著兩個單詞。

Ho——Hey——

沙發上的羅恩佩里兩人眼神也都深邃認真起來。

前奏很簡單，就是不斷重復一個和弦，在大約重復了四五遍之后進入了主歌部分。

I've been trying to do it right，

I've been living a lonely life，

I've been sleeping here instead，

I've been sleeping in my bed，

歌手的音色非常明顯就是科恩的，他沒有做太多唱法上的處理，就是自己原汁原味帶有些沙啞感的聲音。

隨后進入第二段主歌。

(Ho!) So show me family (Hey!)

(Hey!) All the blood that I would bleed (Ho!)

(Ho!) I don't know where I belong (Hey!)

(Hey!) I don't know where I went wrong (Ho!)

……

很快demo放完，科恩沒有聽到后面的兩位說話，反倒是卡洛先疑惑地看著他：“怎么才不到三分鐘的時長？你這不是完全版吧？”

科恩瞥了他一眼：“別告訴我你連是不是完全版的demo都分辨不出來?！?

卡洛撓撓頭，“在我看這就是完整的一首歌了，而且完成度還很高……可現在市面上的單曲都是4分鐘左右的，低于3分30秒的都很少，你這……”

科恩只是搖搖頭，“這個不是關鍵的，你就說歌怎么樣吧？”這個時代的單曲因為和實體唱片掛鉤大，所以一般時間都比較長。

想象一下，如果一個聽眾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花幾美刀買了這張單曲的卡帶或光碟回去，卻發現里面的歌只有2分多鐘，而別的歌都有4分鐘，即便這首歌還不錯，也多半會覺得自己吃虧了。

“依我看的話……是個好歌，旋律簡單很順口，而且伴奏也簡潔明了，后期混音再調整的難度也很小……”

說到這里卡洛語氣一轉，“不過說真的，我覺得如果你想賺錢，還是要加長些比較好……”

他還是一直記著好兄弟發歌是為了賺錢的，所以才一遍遍試圖提出自己的建議。

對此科恩心底感激，但很多事是和卡洛說不太明白的，畢竟他是專業制作音樂的，關于歌曲怎么賣，要和市場部負責宣發的人聊才對。

當然，這個房間的人對歌曲的看法同樣非常重要，尤其是后面那兩位。

想著科恩轉動椅子，面向他們。

這兩位多半決定了他有沒有機會去和市場部聊自己的需求。

“佩里先生、戈特瓦爾德先生，不知道兩位能否給我些意見?！彼藨B放得很低。

兩人在聽完demo后都處在一言不發的呆滯狀態，之間也沒有交流，那位IT男居然還低頭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嘴唇在微微顫動，科恩甚至會懷疑這家伙是不是睡著了。

“你的唱法越來越爛了，半年前還有個算是值得稱道的嗓子，現在什么都沒了……”

羅恩佩里倒是沒讓科恩等太久，但開口說出的話卻讓他一陣膈應。

我承認是爛……活了兩輩子我唱歌都不行，但你能別抓住這個點不放么……

科恩放下不爽追問：“詞曲呢？佩里先生，我的作詞作曲可是你一手教出來的，你覺得怎么樣？”

那時簽下合同后，哥倫比亞唱片給他安排的學院派老師其中就有羅恩佩里。

這種創作者培養模式當然不會是公司請來一個老師，集中給很多新人上課，這樣花費就太大了，那些名流音樂人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而是新人要自己想辦法和各個老師約好時間，到他們的工作室或學?；蚬救ド险n，這么一來路程就成了制約學習時間的重要因素。

科恩聯系的老師大都分散居住在紐約市各區，有在布魯克林的，有在皇后區的，更有甚者在長島深處，那距離……走多兩步就可以跳到大西洋里游泳了。

唯有羅恩佩里一個是長居曼哈頓的，還是自家公司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科恩和他的交流就成了最多的。

最開始科恩不知道羅恩佩里是公司制作部的執行官，因為每次都是去他在外的個人工作室上課，直到有一次因為時間趕不及，他們在公司借了個工作室，聽到別人對他的稱呼，科恩才驚覺給自己上課的這個中年商務男居然也是大人物。

當時科恩還沒發覺公司不允許他走歌手的路，所以對羅恩佩里是越發地尊敬，老老實實跟著學東西。

跟了一段時間后，他也發現盡管羅恩佩里平時對大多數人都擺著副“我記得你欠我錢”的臭臉，但對他的態度還是不錯的，嚴厲的同時也會偶爾說出些蹩腳的鼓勵話語，似乎對自己這個學生還比較滿意。

當然，這段“師生情”沒有持續太久。

當科恩發覺公司的嚴格限制要去要求解約，卻被天價違約金額擋回去后，他對哥倫比亞唱片丑惡的資本嘴臉變得無比厭惡。

那時有些偏激的他同時也連帶上了佩里先生，課不好好上了，話也不好好說了，更重要的是科恩認為坑自己的資本家也有他羅恩佩里一份，于是才有了后面兩人關系的極速惡化。

……

“羅恩，他是你的學生？”這時，在一邊默然的IT男戈特瓦爾德忽然說話了。

羅恩佩里撇了撇嘴，沒肯定也沒否認。

IT男笑了，“鼓點的處理和放大器的使用確實有點你的味道，那種在平靜中突然爆炸，像是要嚇死人的感覺?！?

“Bullshit，我可沒教過他這個?！绷_恩佩里偏過頭去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

IT男不再逗他，轉頭看向科恩。

“干得漂亮孩子，嗯……西蒙對吧，如果我說話管用的話，你的這首歌應該進入到哥倫比亞唱片樂庫里優先宣發的列表中，百分之百應該進入。”

“很有特色，民謠、搖滾、流行的元素結合得非常完美，也很有創新性，這在現在的市場很少見，我想當聽眾們在電臺聽到時，會驚喜現在還能出現這么好的民謠的?！?

“哇哦……謝謝你的贊揚，戈特瓦爾德先生。”

IT男的夸贊來得很突然，從之前羅恩佩里和他短暫的交流來看，兩人應該是平等地位的關系，科恩原想著即便這位特邀制作人認可他的歌曲，也不會表達得太明顯，根本想不到他會這樣不吝溢美之詞。

“不必叫我先生，我不喜歡這個稱呼，太麻煩了。”IT男擺擺手說道，“叫我Dr. Luke，這是我的藝名，簡潔又有氣勢……當然，除了有時候會被誤認為是個黑人說唱歌手之外，一切都好。”

“好的，盧克博士。”科恩很乖巧地馬上用上了這個名稱。

“對了，還沒問你這首歌叫什么名字。”

“《Ho Hey》。”

“噢！不錯，整首歌不斷重復的兩個單詞，震撼又有樂觀向上的積極表達，我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