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遠處的丹迪特港依稀在目。

這是一個西海岸最北端的小港口，這兒的氣候還算溫和，再往北就是北境與永冬之地的接壤處，氣候逐漸寒冷下來，海面有時會漂浮著大面積的浮冰。

想抵達格爾巫師學院的入口，就得從這兒開始向西行駛，跨過一整片海域，然后到達一片珍珠形狀的島嶼。

格爾巫師學院的入口就在那里。

之所以遠離凡俗，是因為正式巫師體內蘊含的輻射粒子已經到達一定濃度，時時刻刻在向外輻射著影響，普通人長時間接觸很可能會導致死亡。

淡淡的霞光垂落，丹迪特港中為數不多的航船穿過波光，偶爾有路過巫師船的，友善地拉響悠長的汽笛。

羅蘭站在巫師船的甲板上，靠著欄桿，感慨地望著從身側駛過的航船。

船上吵吵鬧鬧的新生還不知道，眼前這安寧得有些寂寞的景象下，有巨大的暗流正在盤旋。

朱蒂站在他的身側一言不發，雙手托腮，安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丹迪特港。

晚風吹動她栗色的短發，柔柔地拂搡著白皙的脖頸。比起上船的時候，她的頭發長了許多，勉強能夠到肩膀。

她突然轉頭：“突然叫我出來，有什么事情么？”

“當然，快到丹迪特港了。”

羅蘭說，“你知道的，在這里進行最后一次招生之后，我們就將改道向西，前往格爾巫師學院。”

朱蒂微笑道：“是在擔心戲法的事情么？放心好啦，朱蒂小姐不會看著自己的合作伙伴陷入險境的。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我可以提供給你一個戲法模型哦？感知屏蔽，簡單易上手，是通過考核的不二選擇。”

羅蘭輕敲著欄桿，漫不經心地撬下一塊藤壺丟進海水中，回過頭來：“那么，代價是什么呢？”

“代價？”

朱蒂側過腦袋，瞇著眼睛瞥他，“像你這么優秀的人，我可以給予一點點優惠。只要幫我做幾件事就可以，很劃算吧？”

羅蘭不置可否，“對于巫師來說，知識是無價的，因此很少將自己的巫術模型或者冥想法的經驗分享給其他人。要是巫師學院還好說，你的話……一個戲法為代價，要做的事情恐怕不簡單吧。你這么做，你背后的家族會允許么？”

“他們既然給了我，那我就有自由處置它們的權力。”朱蒂昂著腦袋，“我用來換取我的利益，不很好么？”

“我無權過問，不過有點好奇。”

羅蘭掰著指頭數著，“洛倫斯、沃特、我、里克……”

他一連說了十幾個名字，除開他和沃特之外，都是資質在三等以上的優秀新生。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和朱蒂有過或多或少的接觸。

“這些天，你一直游走在我們之間，用各種東西——”

他指指朱蒂清秀的臉龐，“當然也包括你自己，來建立或親近或普通的關系，和換取所謂的‘利益’。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當一個交際花，游走在各個男人身邊，好得到往上晉升的機會？三等資質恐怕配不上你的野心。你又想讓我們做些什么事？”

朱蒂笑了笑，答非所問道：“怎么一副看透世情的口吻？你對我就一點都不感興趣么？別跟我來你喜歡豐滿的那一套，我會成長的哦。”

“當然感興趣，我承認你長得很漂亮，但這個世界很大，漂亮的女孩兒要多少有多少。”

羅蘭轉過頭來直視著朱蒂，他頭一回認真看著朱蒂的眼睛，那是雙嫵媚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下垂，瞳孔是漂亮的杏仁色。

“你又憑什么覺得我非你不可呢？一個女孩剛剛成年，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兒，而她自己意識到了這一點，又很懂得利用這個優勢，還是個出身高貴的貴族。”

羅蘭聳聳肩，“怎么想都不會是個雛兒吧。抱歉，我有點潔癖，不太想和其他男人當同道中人。”

“如果你真心想和我交易的話，那就擺出一點誠意來，別用這種曖昧不清的態度。一個戲法，你開個價格，我付出報酬，我們各取所需，干嘛非得玩那些爾虞我詐呢？我可不想變成洛倫斯那樣，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變成被你操控生死的狗。”

羅蘭冷淡地說道。至于他的話是否有些冒犯，他根本不在意。

如果朱蒂會因為言語上的冒犯而憤怒，那只能證明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今天坦白開講，如果能拿到戲法最好，要是拿不到，那就只能在黑骨林學院的襲擊中渾水摸魚，強迫她交出來了。

如果可以，他也不太想和朱蒂完全翻臉，一來她不知還藏著什么手段，二來她的背景很神秘，他還想保留幾分合作的可能。

從前他沒有選擇這么做，因為他看不透朱蒂。

可現在，他有這么做的底氣。

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中，緩緩積蓄起朦朧的水霧。

朱蒂嘟著嘴，委屈地低著頭：“原來你是這么看我的么？一個淫、亂的賤貨？信不信由你，朱蒂小姐雖然見一個愛一個，可還沒有男人看過我的裸、體，更別說真正得到過我。”

“那真是我的榮幸，請原諒我的冒犯，”羅蘭毫不客氣道，“我不覺得一個潔身自好的女孩會把自己的裸、體影像隨便錄下來，交給一個剛見面沒多久的人。”

“隨便你怎么想好咯。”

見羅蘭根本不為所動，朱蒂眨眨眼睛，把裝出來的淚水逼回眼睛里，“反正那玩意已經在你手上了，你想放給全船的人看也無所謂。本來想著，你殺了洛倫斯的那兩個跟班，違反了索倫巫師的規則，這是個不錯的把柄，可索倫巫師現在好像很看重你，沒法拿這個要挾你了。”

她嫣然一笑，“沒價值的，都該死，是嗎？看來你已經無所顧忌了，那干嘛還要這么和我說話？拿出影像水晶來，逼我交出戲法好了。”

“正相反，我是帶著誠意而來。”

羅蘭搖搖頭，從懷中取出那枚影像水晶，單手握著放到朱蒂眼前。“拿回去吧，除此之外，我再答應你一個條件，任何條件。只要不影響我的利益。用來交換戲法，很合理吧？”

朱蒂凝視著那枚水晶，神色復雜，微微抿著嘴唇，面露意動之色，下意識地摩挲著那枚紅楓葉發飾。

片刻猶豫后，她輕輕地撫上羅蘭的手，纖細的手指細軟微涼。

然后，她又堅決地推了回去。“你這么做有什么好處？”

“你的背景或許能幫到我。一碼歸一碼，我并不想和你徹底撕破臉，明白么？這么一來，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也會盡力幫你，何樂而不為？”

“要叫你失望了，我可不相信你說的話。”

朱蒂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毫無顧忌地展示著自己優美的曲線，“看來明天朱蒂小姐的裸、體影像就要在巫師船上流傳，成為無數新生的夢中情人咯。你既然有你自己的手段，那就盡管來好了，朱蒂小姐會洗干凈洗白白等著你臨幸的。”

“但要是做不到，那就等著被我掐住死穴，乖乖給我做事吧。”

朱蒂從裙子底下取出一小罐香膏，用手指蘸著在自己臉上橫七豎八地抹了幾道。

龍涎香獨特的味道夾雜著女孩清新的體香，撲面而來。羅蘭的眼神猛然凝固！

“抹好藥膏，謹防明天有不開眼的蚊蟲叮咬。”她挑釁似的拿著那盒香膏，在羅蘭眼前晃了晃。

涼風從海面呼嘯而來，帶走了黃昏時分的最后一絲燥熱。

她滿不在乎地轉身，面向遼闊無垠的海面，瘋瘋癲癲地迎著海風大叫道：“哦——好涼快的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