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的問題！”

彷佛有千萬個嬰兒在耳邊哭號，羅蘭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四周的精神力高墻一般擠壓而下，幾乎要將他碾壓為齏粉。他喉頭干澀發不出聲音，只能在心頭吶喊。

在索倫巫師充滿惡意的注視下，羅蘭卻一點一點地站直了身子。

【快速思考I】在全力運轉，最大限度地激發出精神海中的精神力，抵御著龐大的壓迫感。

該怎么回答索倫巫師的問題？

羅蘭的大腦彷佛凝滯了一般，滯澀地拼命運轉，試圖榨出一點汁來。

如果嘴硬說自己本來就是三等資質的話，無疑是死路一條！

索倫巫師既然問出了這句話，自然早有答案。欺騙一位正式巫師的結果，必然會是凄慘無比地死去，甚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如果實話實說……

那散發著血腥與腐臭味的面龐已經近在咫尺，羅蘭用力一咬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不錯！我的資質本來就是四等！為了改善資質，我奪走了萊恩的格林果，自己服用了下去。”

“告訴我，你的理由。”

周圍的壓迫感似乎稍稍減輕了一點，索倫巫師呵呵一笑，包裹著羅蘭的黑暗驟然散去，燈火重新回到了這個房間。

“理由？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羅蘭慢慢地直起腰桿，“這艘船上有幾百人，四等和三等資質的人占據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一旦發生了什么變故，我們必然是最先被拋棄的。為了自己的生命，有什么不能做的？”

“你憑什么覺得，會發生變故呢？”

索倫巫師那張皮膚構成的人臉浮現出戲謔之色。

“蟄刺章魚。”

羅蘭言簡意賅道，“水下已經有一大批蟄刺章魚，在跟隨著巫師船了。這種生物本該生活在更深處的海域，成群結隊地出現在這里，背后必然有人在驅使著它們。”

“請恕我冒昧，我不認為一個巫師學徒會不知好歹地沖擊這艘巫師船，背后的人必然也是一位正式巫師。”

“如果偉大的索倫巫師大人，竟然是那種愿意為了保護幾個微不足道的巫師學徒，被敵人重傷的無私之人，那就請懲罰我的不敬！”

最后一句話，已然帶上了幾分譏諷。

如果朱蒂她們在這里，說不定會震驚得目瞪口呆。萊恩凄厲的死狀就在眼前，他還敢這么和索倫巫師說話？

但索倫巫師竟然沒有露出怒色，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羅蘭。

“想不到一個一等學徒都不是的小家伙，居然能考慮到這些。還是說，有人告訴了你？”

“蟄刺章魚的痕跡是偶然得知。”羅蘭坦然道，“其余的都不過是我一己推測罷了。”

“你想得很對，的確有人在暗中盯上了我們。”

索倫巫師云淡風輕地笑著，“但我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也沒有告訴船上的新生，這是為了什么？”

“這……”羅蘭一時啞口無言。

“這樣的事情，幾乎每次招生都會發生。”

索倫巫師解釋道，“那些暗中的敵人，來自黑骨林巫師學院，那都是群肆意踐踏生命、不把普通人當回事的黑巫師。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畢竟我們也是這么干的。唯一的不同在于，我們遵守的規則更溫和一些。”

“黑骨林與我們共同執掌西海岸的巫師新生招生，由于我們占據了大部分富庶的地區，他們往往只能招收到資質低劣的新生，如此長久，就會被我們壓制，所以就會有掠奪新生的情況。”

羅蘭沉默了一會兒，“我不覺得這次的架勢，像是要掠奪我們。”

“不錯，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格爾巫師學院，正在與黑骨林巫師學院處于學院戰爭期間。如果無法奪走，那就統統殺掉，也是不錯的選擇。”

索倫巫師沙啞地笑了起來，“我的理念，其實和他們很像。沒用的，都該死。在那群蟄刺章魚下活不下來的新生，就算帶回去也不過是浪費資源。”

“我已經給了你們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到時候憑借著巫師船的地勢，還無法從蟄刺章魚口中活下來的，死了也無妨。”

“但是也會有冤死的天才。”

“誰在乎呢？天才到處都是。”

“那三個月后的考核……？”

“看來你已經靠自己的途徑獲得了這個消息？告訴你無妨，那也是廢物利用的程序之一，最大限度地刷下沒用的巫師新生。戰爭期間，炮灰是很重要的，不是么？”

看著羅蘭難看的臉色，索倫巫師陰冷地笑了起來，地面上那個皮膚組成的臉龐突然開始快速蠕動翻卷，像是一朵嬌嫩的花蕾綻放開來，索倫巫師那張年輕而俊美的臉從其中擠出。

緊接著是他的肩膀和雙臂，奮力掙扎著，宛若將自己從一張巨口中拔了出來，帶出粘稠的體液，湊近羅蘭身前。

“我之所以肯告訴你這么多，是因為我看到了你的價值。”

索倫巫師悠然說道，“有些人以為自己生來偉大，但他們只是幸運而已，偉大和幸運是兩碼事。認不清這個事實的人，終將在殘酷的巫師世界中化為一具骸骨。我很欣賞，你愿意為了達成目的，去違反規則。但違反規則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明白么？”

羅蘭低頭，“我明白。”

“很好，我缺一個實驗品，看你意志相當堅韌，就選你來吧。明天下午，到我的房間來。放心，實驗不會害死你，對于有價值的實驗品，我向來是很珍惜的。至于不久后的襲擊……”

索倫巫師的瞳孔開始詭異地變化，化為針尖一般大小，顯得妖異而恐怖。

“他們想殺你，我何嘗不想殺他們呢？好好發揮你們的價值吧，盡你所能，活下去。”

說罷，地面上的松弛皮膚開始流水一般涌動，將羅蘭緩緩地送出房間。

外面甲板上的陽光刺眼地照射下來，讓羅蘭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總算安然無恙地渡過了這一關，從此以后，他可以不必遮掩自己的冥想速度，掠奪可以利用的一切資源，來應對黑骨林學院的襲擊！

但一想到明天的實驗，羅蘭的心中總有種沉甸甸的感覺。鬼知道會產生什么效果，會不會把他變成索倫巫師那般不人不鬼的模樣？

“哦，見鬼……”

羅蘭感嘆了一聲，扭過頭去，看見朱蒂正等在不遠處，見他出來，立馬露出甜美的笑容，頭頂上白銀打造的發冠反射著陽光熠熠生輝。

羅蘭敏銳地注意到，那塊被用作裝飾的龍涎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