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冷。
冷如冰霜。
劍更冷，
冷徹心扉。
“這一招，名為天外飛仙。”
“請。”
不管對手是否強大，當他拋卻死亡的恐懼站在自己的面前時，總是可敬的。
尊敬對手，自然需要出最巔峰的一劍。
“好。”
三尺長的鐵片劍指出，阿飛先出了劍。
阿飛的劍快，迅如極光。
阿飛的快劍和辟邪劍法的快截然不同。
辟邪劍法的快在于內力、身法，所以是劍法上的快。
然而阿飛的快劍卻只是單純的劍快。
一擊必殺，一劍封喉。
有些時候，當劍快到一定程度時，劍法的諸多變化已經(jīng)沒有多少作用。
一道寒芒劃破月光。
面對阿飛的快劍，葉孤城飄然而起。
潔白的錦衣在月光之中鍍上一層瑩瑩光輝，一如天上白云，悠游于山巒崗阜，無瑕無垢。
天外飛仙是至高而下的劍法，更是極盡輝煌璀璨的一劍。
這一劍至天外而來，如仙人御劍而下。
劍如飛仙，人亦如飛仙。
兩柄截然不同的劍剛要碰撞，葉孤城劍上蘊含的每一種變化，都可以輕易要了阿飛的性命。
就在這生死一瞬，忽然傳來一聲大喊。
“葉公子千萬不要殺人，殺人不好！”
在兩柄劍之間，又多了一柄極其普通的劍。
一柄無畏而往的劍，蓬勃大氣的劍。
“叮！”
“叮！”
長劍相錯而過。
“我敗了。”
阿飛捂著肩膀上的傷口道。
葉孤城那一劍本來刺向他的喉嚨，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第三柄劍，那么他必然要死在葉孤城的劍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狗哥抓著劍，就像是把持著一根長棍的一端，伸手連連搖擺，為自己做了錯事感到苦惱。
“我只是不想葉公子無緣無故就殺人而已。”
“阿秀說過，殺人是不好的。”
“這位大兄弟如果死了，那他就永遠不會笑了。”
沉默的兩人看向狗哥手里的劍。
在某一個瞬間，這柄劍爆發(fā)的能量，遠超兩人的想象。
如若不然，狗哥也擋不下葉孤城的劍，把葉孤城的劍打偏三寸，只刺入阿飛的肩膀之中。
人生的閱歷就像是一本記載許多文字的書籍。
上面的每一句描述，都能成為劍道的資糧。
當他奮不顧身的時候，連自己都無法察覺，他的劍和平日里有何不同。
如果說阿飛的劍旨在快，那么葉孤城的劍便是輝煌之劍。
狗哥的劍就像是他的人，連握劍的姿勢都稀里糊涂，可是卻有著最廣闊的內心。
尤其是聚賢莊親眼見證過喬峰的英勇無雙時，更是多了一些澎湃如潮涌的莫大勇氣。
所以當他看到劍決生死的兩人，沒有任何猶豫就出了自己最強的一劍。
“阿秀說過，得饒人處且饒人，不管有什么恩怨，大家把話說開了就好。”
“我們沒有恩怨。”
阿飛目光復雜地說道。
狗哥救了他的命，他本應該感謝他。
可狗哥卻破壞了他和葉孤城的對決，他也應該去怨恨他。
這是一種莫名復雜的情感。
“啊？”
“為什么你們沒有恩怨還要打成這樣？”
“因為我學劍，他也學劍。”
“我還是不懂。”
狗哥搖了搖頭，難解地說道：“我感覺學劍應該是一件快樂的事，為什么一定要殺人呢？”
“以前我都沒有想過要做什么，但是葉公子教我練劍，阿秀也喜歡我練劍，所以練劍的時候我就覺得很開心。”
“但是殺人是不好的，我就不喜歡殺人，阿秀也不喜歡我殺人。”
“因為你的劍有情，而我們的劍無情。”
葉孤城神色難喻。
兩柄無情之劍的對決，沒想到卻因為一柄有情之劍半道而廢。
葉孤城已出過劍，所以阿飛今天不會死。
但是葉孤城知道，終有一日，阿飛還是會站在自己的面前，對著自己出劍。
只有這個時候，葉孤城才會覺得，活著真好！
“可是拿劍的不是人嗎？人當然有感情，所以劍也應該有感情才對。”
“我就覺得劍大哥對我很好。”
聽著狗哥的話，阿飛忽然皺起眉頭。
不同于葉孤城的劍道趨于成熟，已經(jīng)走在無情之道上。
他的劍無情，人亦是無情。
所以他的劍無牽無絆，已然超脫世間的束縛。
而狗哥卻又不同。
狗哥的劍同樣稚嫩，卻是有情之道。
他的人有情，劍亦是有情。
雖然劍上纏有千絲萬縷，反倒成了出劍的助力。
阿飛人有情，可是他的劍卻無情。
那究竟是應該劍如人？又或是人如劍？
只在片刻，阿飛便淡了心中的疑惑。
他和別人不一樣，他的劍也和別人的劍不一樣，所以去思索這些東西，無非是徒增煩惱罷了。
就在屋頂三人盡皆沉默之時，客棧之外的陰影中突然射出一道鋪天蓋地的箭雨。
“殺！”
幾個穿著夜行衣的殺手沖入客棧之中。
“糟了！阿秀和史婆婆有危險！”
狗哥出劍挑掉幾道射向自己的箭矢，焦急地大喊道。
“我?guī)湍恪！?
阿飛緊隨著狗哥跳下屋頂。
不管怎么說，都是狗哥從葉孤城的劍下救了他一命，而他一向恩怨分明，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堂哥！”
葉孤城的長劍滴著血，腳下伏倒著幾具黑衣尸體。
一打開客棧廂房的房門，王語嫣當即就蜷縮在葉孤城的懷里。
“是慕容搏帶人來暗殺堂哥嗎？”
“不是。”
葉孤城搖頭。
從剛才這些殺手的武功路數(shù)上看，他們并不是屬于同一個組織里的人。
慕容博手下的劍手都是修煉速成的辟邪劍法，根本不可能舍本求末，再讓手底下的人去學其他江湖武學。
最關鍵的在于，慕容博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劍法，他不會愚蠢到認為單憑這些人就能殺了自己。
“可如果不是慕容博，那又會是誰？”
已經(jīng)緩和情緒，慌亂地從葉孤城懷里脫身出來的王語嫣疑惑道。
堂哥和她剛從曼陀山莊出來，又沒有得罪其他人，會是什么人居然派遣殺手暗殺他們幾人？
“是馬夫人。”
狗哥已經(jīng)帶著阿秀和史婆婆與葉孤城匯合。
跟在最后的阿飛說道。
“這個人的劍法我見過，因為食指有傷，所以他的劍總是會輕微抖動。”
幾人定睛一看，在昏暗的過道中，其中一具尸體的右手食指少了一截。
“馬夫人離開聚賢莊后，和這個人見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