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當步驚云陪著于楚楚出了房間，與聶風、秦霜匯合準備前往霍家莊，承諾給于楚楚一個家時，在客棧大堂遇見正一人獨坐的葉孤城。

忽然間又遇上一個認識的人，于楚楚本就紅潤的臉色登時又紅了許多。

不過讓于楚楚稍微不那么窘迫的是，葉孤城的眼神并不像聶風、秦霜那么直白。

仿佛葉孤城就沒有在意過她與步驚云之間的關系。

斷浪給予劍晨的七情六欲丹本就是為了對付武林人士而準備，于楚楚一個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吃了，其身上的藥力若不及時清除，必然要傷及根本。又因七情六欲丹本身并不算毒藥，而是一種激發人體之中某種欲望的補藥，所以哪怕步驚云有血菩提，也無法治療已經吸收七情六欲丹藥力的于楚楚。

所以在于楚楚差一點承受不住七情六欲丹的藥力時，無可奈何的步驚云只能親自為于楚楚解毒。

這也便是幾人為何會在第二日離開的原因。

“葉兄弟。”

相對親和的聶風朝著葉孤城喊了一聲，秦霜與步驚云只是微微點頭。

葉孤城身上的氣質太冷，始終都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態度。

秦霜與葉孤城不算熟悉，步驚云又同樣孤僻，葉孤城若是不理他，他也不會去主動搭理葉孤城。

“坐。”

面對聶風的喊聲，葉孤城的回應完全出乎幾人意料。至少在他們印象中的葉孤城，不會主動去邀請他們入座。

“無名已經帶著劍晨離開。”

待幾人落座之后，葉孤城又道。

“無名去了哪里？”

步驚云忽然發問。

“去往彌隱寺為你正名。”

“這幾日葉兄弟都是與無名同行？”

聶風若有所思地詢問，無名昨夜出現在客棧之中，葉孤城今日也出現在客棧里，或許并不是一種偶然。

“是。”

葉孤城回道，又接著說：“無名離開前，托我帶話給你們二人。”

“什么話？”

面對葉孤城的話，步驚云率先問道。

已經拿不住自己對于無名是抱有什么情感的步驚云，對于無名托葉孤城帶的話盡是好奇。

又可能是因為昨夜已經有所融化的寒冰內心，讓步驚云少了一些性格上的生冷。

“風云合璧，摩柯無量。”

葉孤城掃視了步驚云一眼，又看向步驚云身旁嬌妻模樣的于楚楚，顯然是發現了步驚云的某些變化。

兩人的關系在剛出現時，葉孤城就已經了然。

此時的步驚云已然有放開自身緊閉心扉的跡象。

“風云合璧？”

“難道是說我和云師兄？”

聶風疑惑不解，他與步驚云同為師兄弟那么多年，除了麒麟魔血外，并未感受到兩人之間有什么異于常人的不同之處。

“不知道。”

葉孤城搖頭言道：“無名離去之前只說風無相，云無常；若是你們二人將功力催至十成，便能風云合璧，激發毀天滅地的力量。”

“此為你們復仇雄霸的根本。”

對于無名所言的摩柯無量，無名沒有過多解釋，葉孤城自然也沒有過多詢問。

之所以幫無名留話，也只是因為葉孤城恰好遇上，隨手施為罷了。

“無名不再阻止我和風師弟找雄霸復仇？”

步驚云略有不解，要知道無名一開始時就要步驚云棄劍棄心，放棄對于雄霸的仇恨之心，沒想到今日又托葉孤城帶話，幫助他復仇雄霸。

無名如此行為，前后變化屬實是過于巨大。

沉思片刻后，步驚云這才有所領悟：“是因為劍晨？”

步驚云忽然提起劍晨，讓于楚楚的臉色瞬間發白，顯然對于昨晚的事情，這個女孩還是心有余悸。

若不是步驚云在最后關頭到來，那她豈不是要被劍晨玷污。

或許是感受到于楚楚的懼意，步驚云忽然握住于楚楚的手，寬厚的手掌傳遞而來的溫度，讓這個女孩頓時心安。

“是。”

“此為雄霸之計。”

葉孤城點頭言道。

劍晨受斷浪的唆使，殺害渡空陷害步驚云，又對于楚楚下此毒手，顯然已經觸及無名的底線。

只不過受限于不能隨意插手江湖之事的諾言，使得無名不能親至天下會找雄霸，所以才會在離去之前托葉孤城言明風云的秘密。

至于是否當真是雄霸之計，無名不去深究，葉孤城同樣不會在意。

“雄霸！”

步驚云怒然大喝雄霸之名。

用孔慈離間他們師兄弟在先，傷害于楚楚在后，步驚云對于雄霸的恨意，已然到了頂峰。

“步大哥！”

反手握住步驚云的手，于楚楚擔憂地看著怒意盎然的步驚云。

“楚楚，我答應過要帶你離開，在此之前我不會違背我的承諾。”

步驚云看向于楚楚說道。

他步驚云豈會是不負責任的男人，既然已經和于楚楚有了夫妻之實，步驚云自然要給于楚楚一個名分。

早已商定去往霍家莊給于楚楚一個家，即便是心中滿是恨意，步驚云也不會去傷于楚楚的心。

“難道葉兄弟要助我與云師兄領悟風云的力量？”

眼見著步驚云和于楚楚郎情妾意，聶風轉而朝著葉孤城問道。

以聶風對于葉孤城的了解，葉孤城雖說是修無情劍道，但是本人卻非毫無邏輯的人，他做事極有條理，想不做便不做，若是做了，也不會半途而廢。既然已經承了無名之托，就算葉孤城本就淡漠，也不會就這樣甩手不管。

“是。”

“我也想一見風云的力量。”

葉孤城答道。

于無名的描述下，摩柯無量是世間極為強大的力量，雖然沒有具體說明摩柯無量的出處，但是從無名鄭重其事，不難看出這股力量的強大。

葉孤城不知雄霸究竟有多強，也無去一會雄霸的心思，因為雄霸并不學劍。

但若是讓步驚云的功力再進一步，葉孤城也想看看步驚云的劍道進展。

所以應下無名所托，葉孤城自然會相助步驚云與聶風掌控摩柯無量的力量。

“有葉大俠出手幫助，步大哥你一定能如愿的。”

于楚楚開心道。

于楚楚看似是一個小嬌妻，卻也不會因失身步驚云后，就將步驚云捆綁在身旁。

步驚云滿心的仇恨，若是為了她放棄復仇，那么步驚云不會開心，而她喜歡步驚云，也不愿意看到步驚云不開心。

有了于楚楚的鼓勵，步驚云身上的氣質頓時柔和了不少。

一番周轉，幾人離了客棧后，來到小鎮外的一片密林之中。

于葉孤城的身前，步驚云與聶風已經盤膝而坐，激發自身十成的功力。

一瞬間，一股無相無量的力量從天地之中匯聚而來，使得步驚云與聶風十成的功力繼續壯大，仿佛永遠沒有極限一般。

面對此番景象，葉孤城似有所悟。

無情劍道是以身為劍，無論是劍法還是功力，都始終處于一種人體所能達到的極限，以劍心具現劍道，去驅使這一股超然入道的力量。

從本質上講，葉孤城的劍道依舊是基于自身的功力，只是先天劍氣的特殊性，使得葉孤城修煉內力的方式，遠勝于其他人罷了。

然而步驚云與聶風此時身上所產生的力量，卻打破了葉孤城的武學認知。

因為這是一種獨立于自身功力之外的力量。

激發此種力量的方式，須風云合璧，步驚云與聶風一同施展。

葉孤城無法去理解摩柯無量的原理，但是不妨礙葉孤城去摸索這股力量的誕生。

似乎是源于步驚云與聶風身上的某一種本質，當步驚云與聶風全力激發功力時，便能讓這一種本質產生共鳴，然后發生劇烈的變化，從而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倘若是換成劍道而言，是否能與風云的摩柯無量一樣，去溝通天地之間的力量，讓劍法產生同樣的變化？

就在葉孤城以此沉思之時，步驚云與聶風在無相無量的力量影響下，瞬間化為兩道雷霆颶風。

兩道雷霆颶風相互融合，恐怖如天威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讓葉孤城手中的臨淵劍顫顫而鳴。

但見一道劍氣沖天而起，葉孤城已然是忍不住劍上的喜意，將臨淵劍拔劍出鞘。

“天外飛仙。”

葉孤城至天際而來，臨淵劍仿若是葉孤城手中的一道流光，肆意揮灑的劍氣亦是如刺破天幕的光芒。

這一劍如皓月旭日般輝煌，又如九天飛仙般絕美。

故而是一柄至高輝煌的劍。

真正的天外飛仙并未如先天劍氣那天降神劍般聲勢浩大，反而是一柄執劍于手的劍。

卻也是這樣的一柄劍，遠遠超出劍法本身的定義，將之升華成一柄超然世間的劍。

這一劍如光如電，恰似一道天際的流星，又是立下生死界限的契約。

此劍已遠出世間所有的一切，即便是人之生死，都只能在劍落之時方能追及。

“風云合璧，摩柯無量！”

步驚云與聶風忽現一股冰徹心扉的寒意，那一道如九天而下的劍光，猶如天地之震怒，直欲撕毀眼前的一切。

只有在這個時候，步驚云與聶風這才知道葉孤城的劍究竟有多么恐怖。

此劍非是白云之劍所能比擬，亦非先天劍氣所能企及。

這是一柄無法以語言去描述的劍，唯有死亡才能去襯托此劍的絕代風華。

面臨這燦爛輝煌一劍，步驚云與聶風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十成的功力融合無相無量的力量，化為一道雷霆直面葉孤城的天外飛仙。

唯見天際如若綻放出一道堪比烈日般的璀璨光芒，呼嘯而來的颶風亦是讓人控制不住身形。

在秦霜和于楚楚擔憂的目光中，兩道人影從天上劃落，狠狠摔落在塵地之中。

即便是風云合璧，依舊無法安然接下葉孤城的天外飛仙。

此劍已經超出凡間的限制，幾乎登臨于世間所有的規則。

“沒想到葉兄弟的劍竟然到了這樣的境界。”

步驚云與聶風各自服下一顆血菩提后，全力運轉功力化解血菩提的藥力，治療身上被劍氣撕扯的傷勢。

終是吐出一口污血后，聶風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摩柯無量的力量在聶風的眼中已經是近乎無敵的力量，沒想到依舊無法匹敵葉孤城的天外飛仙。

只有這時候，聶風才真正認識到，被石破天等人近乎盲目崇拜的天外飛仙，究竟是何等可怕的一柄劍。

在那么一瞬間，聶風可以清楚感知到，其實葉孤城的功力并沒有達到等同于風云合璧的力量，卻也毫不影響葉孤城此劍的可怖。

仿佛天外飛仙一出，所有的劍法，內力，乃至于連葉孤城的劍心，都及不上天外飛仙一劍。

近乎道。

聶風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名詞。

劍法，內力，甚至于連葉孤城的劍心都有著極限，但是天外飛仙卻沒有極限。

就像是天地本應該存在的大道，只要出現之時，便無法再以任何常識去理解。

這一劍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已出手之后，以至剛為至柔，以不變為變。

幾乎如是一劍開辟出一條全新的道路，在此劍之上自成一片即是至剛又是至柔，集合世間所有變化，又全然沒有變化的天地。

混沌而始，銜尾相生。

所以這并不是劍法，而是劍道。

以劍入道的劍道。

不需要在三千大道中有可供人不斷前行的劍道，而是在無的基礎上，去開辟一條只屬于劍的道。

聶風終于是知道為何葉孤城寧愿無情，也要走上劍道之途了。

如此劍道如何不讓人迷戀。

“步大哥，你沒事吧？”

于楚楚慌亂地撲倒在步驚云的懷里，方才那天地巨變般的場景，讓這個女孩滿心擔憂步驚云的安危。

“我沒事。”

步驚云沉聲道，顯然葉孤城的天外飛仙同樣帶給步驚云無比的震撼。

“咦，那位葉大俠呢？”

于楚楚終于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從步驚云的懷里鉆了出來后，抬頭張望四周，卻始終都沒有看到葉孤城的身影。

“他走了。”

步驚云目視著前方，心頭升起一股不服輸的情緒。

終有一天，他要贏過葉孤城的天外飛仙！

仇恨的內心之中，一顆小小的種子落下，等待著發芽生長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