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神州大陸，廣西省，桂林府……

時值陽春三月，春光明媚，風和日麗，溫暖的春風從東南方陣陣吹來，沿途田地一片青綠，嫩綠的菜花甜疇整齊有序，楊柳汁液垂懸如絲，隨風搖曳生姿！

此時正是春耕時分，桂林山水間中被開墾成良田的田地中，農人正在地里忙活，彎著腰在水田里插著水稻秧苗。

在一處菜地里，一名身著打補丁連襟短衫的少年正在往菜地里種著蘿卜。

少年種蘿卜的手掌沾滿了老繭，這是從小干活所造成的。

在地里挖好的一個個小洞中撒上種子，大概兩三個月后，就可以成熟，當然由于這個時代沒有化肥和種子，無妨防御病蟲害，所用的肥料也是自家自產自銷的糞肥，所產生的肥料遠遠不如后世，種子也沒有后世改良過無數次的先進。

蘿卜所體現在的地方就在個頭，以及病蟲害的幾率，在這個時代幾乎大部分菜都被蟲子啃食過，人基本上吃的都是蟲子吃剩下的，當然……你要是天天一刻不停的侍弄菜地，也是可以得到一些完整的蔬菜的，但是那樣是極其辛苦，且浪費時間的！

少年播撒到一半的時候，停了下來，站起身直了直有些算痛的腰，站了好一會，才抬腳走到田埂旁的木桶處。

打開木桶……里面是半桶清水，水上漂浮著一個葫蘆水瓢，水瓢顏色深邃，顯然是用的有些年頭了……

少年拉了拉快要掉下來的衣袖，伸出被太陽曬的黝黑的手臂，往木桶里摸去，長滿老繭的手抓住葫蘆水瓢向下舀了一下，盛了半瓢清水。

“啊……真舒服……”少年將水瓢中的清水仰頭倒入口中，隨即發出一聲感嘆。

喝完水后，將水瓢扔進木桶，蓋上木蓋，少年繼續回到菜地里播撒種子。

一直播到了艷陽高照的晌午。

“二哥……飯做好了……回家吃飯……”遠處傳來一陣女人呼喊的聲音，田埂上正在歇息的少年，聽到呼喊后，扭頭看向遠處的石橋上。

石橋上一個穿著補丁繡花大襟衫的少女正在橋頭朝少年這呼喊著什么。

“哎……”少年見后應了一聲，“這就來……這就來……”少年起身扛起鋤頭，又彎腰提起已經見底的木桶，往少女所在的石橋走去……

“小妹……今天你一個人來叫我……大哥呢……”少年上了石橋對著橋中扎著小辮的少女問道。

“大哥去黃老爺家了……”少女伸手接過少年手中的木桶，隨后道，“黃老爺今早派人來……說是商量一下咱們今年要交的租子……”少女說到這面露苦色。

“怎么又來提租子的事……”少年聽后，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憤慨，“去年不是商量好了嗎……咱們家現在困難，只能交兩成……剩下一成，過兩年補上，黃老爺怎么能說話不算數呢……”少年說道這，語氣有些憎恨！

“我也不知道……”少女語氣有些怯懦，“都這個時候了，大哥也快回來了……等大哥回來咱們就什么都清楚了！”少女隨即又用安慰的語氣安慰著自己的二哥。

“行吧……希望黃老爺不要再為難咱們了。”少年臉色緩了緩道，“要不然咱們家……可真沒米下鍋了……”隨即又苦澀的對少女說道。

兩人穿過石橋，進了村子，村子內幾個小孩正在互相扔泥巴，引起大人一陣斥責。

兩人沒有理會這些嬉鬧的小鬼，穿過一間間木制瓦房，來到一處門前長著幾朵野花的瓦房前。

“娘……我和二哥回來了……”少女剛一進門便向屋內喊道，“娘……大哥……你們這是干嘛……”剛一進門就看到大哥坐在竹凳上一言不發，才四十多歲便以頭發有些白的娘親，正在一側偷偷的抹眼淚，看到她進來后還擦了一下被淚水沾濕的臉龐。

“麗麗回來啦……娘去把飯熱熱……你等下端給你兩個哥哥吃……”娘擦了一下眼淚，隨即快步走進了廚房。

“大哥……怎么樣了。”少年一進來就對著沉默不語的大哥詢問，“黃老爺怎么說……”少年有些忐忑不安。

“阿牛……”大哥抬起頭叫起了吳牛的小名，“以后……大哥不在家……這家還得你來擔待！”大哥看著吳牛，露出期待的目光。

“大哥和我開什么玩笑！”吳牛有些不相信道，“這家不光是我的，也是大哥你的……這是爹走的時候說好的，讓咱們倆把家撐起來，你忘了嗎……”吳牛說這話時，其實已經有些預感大事不妙。

“阿牛，你記住……無論什么時候都得把娘和妹妹照顧好，你明白嗎？”大哥沒有回答，只是繼續重復剛才的話題，“我走了……你就是咱們家唯一的男人，你得把家撐起來……這是哥唯一的心愿！”說著，拉起了吳牛的手說道。

“大哥……”吳牛好似猜到了什么，聲音有些顫抖，“你今天去黃老爺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出了事咱們兄弟一起商量，你別一個人扛啊……”吳牛握緊大哥的手。

“你就別問了……照顧好娘和小妹……我也就放心了！”大哥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的對著弟弟吳牛囑咐道。

“我去問娘……”見從大哥那得不出什么答案，吳牛跑進了廚房，廚房內娘和小妹站在灶臺前，抹著眼淚，小妹低聲抽泣。

“到底怎么回事。”一進門看到娘和小妹都在哭的時候，吳牛急忙問道，“小妹……來……告訴哥，發生什么事了。”吳牛扶著麗麗的肩膀問道。

“二哥……大哥他……”小妹聽后聲音有些顫抖，“大哥他……要去賣被黃老爺賣到外洋……”小妹一說完，就扒在吳牛肩上痛哭了起來。

“外洋……是不是要被賣給洋人，送到南洋種香料……”吳牛聽后，連忙對小妹問道。

“就是賣給洋人……”小妹顫顫巍巍的說了出來，“黃老爺說，只要咱們家出一個男丁去南洋給洋人干活，以前咱們家欠黃老爺的錢，可以一筆勾銷。”隨后又凄凄慘慘的對吳牛說道。

“去南洋種香料……得去開墾那些深山老林……大哥一去肯定回不來了！”吳牛聽后著急道，“不行……不能去……去了就是死。”吳牛連忙跑出廚房。

“大哥……去南洋死路一條……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吳牛從廚房出來后，直奔屋內，對大哥喊道，“我這就去求黃老爺，讓他放咱們一馬……咱們欠的前以后加倍還上……但就是不能讓大哥你去送死啊……”吳牛對著大哥說道。

“沒用的……這都是大哥的命。”大哥抬頭看著眼前焦急萬分的弟弟，隨后道，“黃老爺說了，如果不去南洋，咱們家就得馬上把欠的錢交出來，要不然……就要拉我們全家去報官，死在牢里！”大哥面露憤恨的說道。

“我們家只是欠了些錢……沒必要坐牢吧！”吳就隨后道，“再說了……欠債還錢也不能全家都拉去坐牢，還有沒有王法了！”吳牛滿臉憤慨。

“沒用的。”大哥看著吳牛無奈道，“官府收了黃老爺的賄賂，不可能幫咱們窮人的……咱們就這命，死就死了，只要你們幾個還活著，咱們家就還有希望。”說完，面露期待之色。

“就算要死……也不能大哥去死。”吳牛鄭重的對大哥說道，“要去我去，我也是咱們家的男丁，怎么能讓大哥你一個人扛……”隨后大聲喊道。

“你有這心，就行了。”大哥聽后欣慰道，“大哥比你長幾歲，爹走之前也對我說，要把你和小妹拉扯長達，這些年你們都大了，大哥我也可以有臉去見爹了……”大哥摸了摸吳牛黝黑的臉龐。

“大哥……”聽到這句話后，吳牛已經淚流滿面，“大哥把我們兄妹從小拉扯大，怎么還能讓大哥帶我們去送死……我去。”說完跑出家門。

“哎……阿牛。”大哥見后，急忙跟了上去，“你不能傻了……你得照顧妹妹和娘，你不能去死啊。”大哥氣喘吁吁的攔住正在往外跑的吳牛。

“可是我也不能看著大哥你去送死。”吳牛掙脫大哥的手臂，繼續往前跑去。

大哥只能追在后面。

一口氣跑到黃老爺家門口，門外的家丁見狀，連忙將吳牛攔住。

“唉唉唉……干什么的！”家丁對吳牛呵阻道。

“我有事，要見黃老爺……”吳牛氣喘吁吁的對門口的家丁回答道，“勞煩通知一下黃老爺，就說吳家二子吳牛可以代替大哥吳羊，前往南洋種香料……”吳牛連忙對家丁說道。

“你在這等等……”家丁很快進了黃府，“進去吧……黃老爺在里面等你。”家丁很快出來對外面的吳牛說道。

“謝謝這位大哥通報。”吳牛進門前對著家丁拱手謝道。

進入黃府后，穿過一個又一個院子，來到了黃老爺的所在的內堂。

“就是這了，你在外面候著。”引路的家丁對吳牛吩咐道。

“老爺讓你小子進去……”家丁出來后帶著吳牛進入后堂，進門后只見一個嘴里叼著煙槍，不時從口中吐出煙霧的瘦削中年男人正靠坐在軟榻上，一旁還有個丫鬟為其捶腿。

“你就是吳家老二……”黃老爺吐出煙槍，嘴里冒著白煙對吳牛說道，“剛才有下人說……你愿意替你哥吳羊去南洋種香料……是真的嗎？”黃老爺看著眼前的少年緩緩說道。

“是真的……”吳牛看著眼前的黃老爺，回答道，“我們家離不開我大哥……所以還是我去的好。”吳牛隨后又道。

“好……”黃老爺看著吳牛笑著道，“既然這樣……那五天后，你就代替你哥去南洋。”黃老爺答應道。

“謝過黃老爺。”聽到這話，吳牛語氣即有悲壯，又有些慶幸，悲壯是因為自己這么年輕就得去死，慶幸的是，自己大哥終于不用去了，可以活下來了。

“老爺……外面有人找您。”一個下人進來恭敬的對著黃老爺說道，“是這個吳牛的哥哥吳羊。”說完看著站在黃老爺面前的吳牛。

“哦……讓他進來。”黃老爺聽后，有些奇怪。

“不用了黃老爺，我哥他其實沒什么事，就是來找我的……我這就回去。”吳牛聽到大哥來了后，急忙對黃老爺解釋道。

“既然來都來了……就讓你哥也進來吧。”黃老爺突然道，“今天早上你哥可是在我這求了一上午，我看著也心疼啊……”黃老爺假模假樣道。

隨后，吳羊被引進了內堂。

“阿牛……”吳羊一進門，就看到了屋內的弟弟，“你怎么這么傻……你跑來干嘛，哥不是說了嗎，有事哥來抗。”吳羊進來后，抱著吳牛哭泣道。

“大哥……我不能讓你去送死。”吳牛看著吳羊堅定的說道，“我已經和黃老爺說了……我去替你去南洋……你以后要把妹妹和娘照顧好。”吳牛看著軟榻上的黃老爺，扭頭對吳羊說道。

“不行……你還小，不能去……”吳羊聽后連忙道，“黃老爺，上午說好的……我去，跟我弟弟沒有關系。”吳羊對著黃老爺懇求道。

“哼……”黃老爺看著堂內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不屑道，“你們兩個一個個都來說要去南洋……你當老爺我，那么好耍……我告訴你，你弟弟去南洋已經決定好了，誰也不能更改。”黃老爺強硬的對吳羊說道。

“黃老爺……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弟弟吧……他還小啊……”吳羊聽后，連忙道。

“放了他……誰來放了我。”黃老爺看著求情的吳牛面露不屑，“我告訴你，去南洋，是綠營王守備的生意，我也不過是個跑腿的，要是誤了王守備的買賣，我在這桂林還怎么混下去。”黃老爺譏笑道。

“還請黃老爺看在我們家祖祖輩輩給你們黃家當佃戶的交情上……放了我弟弟，我給您磕頭了。”吳羊隨即對著軟榻上的黃老爺不斷的磕頭。

“好了……你今天就是把天說破，也不可能改。”黃老爺看著地上磕頭的吳羊冷酷說道，“來人啊……讓他們走，老爺我下午還得去園子看戲，別讓這兩個泥腿子，攪了老爺我的興致……”黃老爺對門外的家丁吩咐道。

隨后幾個家丁進來，不顧吳羊的叫喊，將兩兄弟給拉了出去。

“老爺心善……見不得窮人這樣！”黃老爺對著捶腿的丫鬟感嘆道。